蔣南絮忍不住開口打斷她:“阿娘!”
“就這麼着了,少跟老娘廢話。”劉曉雲從椅子上站起來,不耐煩地擺擺手,“你阿弟估摸着馬上從學堂回來了,還不快去準備晚飯,一天天磨磨唧唧的,真該聽你阿爹的,早點把你嫁出去。”
看着她遠去的背影,蔣南絮咬緊下唇,便知這件事已經沒有了商量的餘地,然而,她沒想到轉機來得如此之快。
*
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
一道急切的敲門聲,在蔣家大門外響起。
蔣南絮從睡夢中驚醒,迷迷糊糊中,認出屋外那帶着哭腔的哽咽聲來自她三伯母,瞌睡一下子沒了大半,剛想起身去開門,就聽到隔壁傳出了些許動靜。
“三嫂,這是出啥事了?”
這是她阿娘的聲音。
“你三哥他……沒了!”
三伯母的嗓門本就大,伴随着一聲聲哀嚎,打破了夜晚的靜寂。
一時間,四周的幾戶人家全都被吵醒了,紛紛走出家門來湊熱鬧,從三伯母的隻言片語中,蔣南絮大緻拼湊出事情的原委。
三伯父前幾日去了信陽城辦事,算算時辰,昨日傍晚就該歸家,可三伯母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三伯父被街上失控的馬車撞死的消息。
三伯父正值壯年,突然的離世無異于晴天霹靂,前六天下來氣氛壓抑,原本冷清的蔣氏族祠,圍滿了腰間統一綁了白布的蔣家人,就連前來參加喪事的村民也換了一批又一批。
蔣南絮站在偏僻角落,神情複雜地看着遠處殷勤幫忙招待村民的劉曉雲,因為喪事的舉辦,她的婚事暫時被擱置了,可不提,不代表就會取消。
常富商她是不會嫁的,可是目前來看仍是個死局,除非有更大的利益驅使她阿娘改變想法……
正當她愣神之際,族祠門口傳來的躁動,打破了她的沉思,擡眸無意中看過去,一道纖瘦的身影進入了她的視野。
來人穿着一襲藕色的錦衣綢緞,微風拂過,衣袂飛揚,快步經過蔣南絮時,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飄散開來,清新淡雅,好聞極了。
此女的皮囊極為出色,穿着打扮亦是華貴富麗,與一衆樸素打扮的村婦格格不入,瞧着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蔣南絮忍不住在對方多停留了兩眼,才認出對方似是三伯父的大女兒,按照輩分,算是她的四姐姐。
這位四姐姐早年被信陽候身邊的心腹看上納為了妾,除了書信往來,許多年不曾回過清源村,蔣南絮也隻有在三伯父四十大壽的時候,才見過對方一面。
信陽候執掌一方,權勢滔天,因着這層關系,三伯父一家在清源村可謂是橫着走,任誰都得給其三分顔面,唯恐一不小心得罪了,惹禍上身。
這也是為什麼一向懶惰的劉曉雲會主動幫忙的原因,此等巴結谄媚三伯父一家的好時機,她自然不會放過。
村子裡關于這位四姐姐的傳言不少,蔣南絮對她也是十分的好奇,不動聲色往停放棺椁的屋子靠了靠,隔着些許距離,靜靜打量着她。
二十五六的年紀,卻因保養得當,臉龐嬌嫩,瞧着頂多二十出頭,雙膝跪地,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粉頰如桃花般勾人,發髻上斜插金钗玉墜,掩面哭泣時,随着肩膀的抖動鈴铛作響。
蔣南絮的目光落在她光滑白皙的臉上,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雖然也很光滑,但還是能摸出來細微的幹燥。
她自認天生麗質,也分外愛惜自己的這張臉,可仍舊敵不過常年的風吹日曬,也就是現在還年輕看不出來,等過兩年,怕是很快就會被歲月侵蝕。
眸光流轉,蔣南絮的餘光瞥見了手上尚未好全的凍瘡,心下更覺自卑豔羨,四姐姐的手指纖細白皙,一看便知活得精緻自在,許久沒有做過粗活。
而她如若沒有孫立威給的藥,生了凍瘡後的手指大概率會變粗變硬……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打探的視線太過熱烈,對方若有所察地扭頭看過來,兩人的眼睛就此對上,對方在看到她的一瞬間,不知為何愣了一下。
少頃,隻見她附耳朝三伯母說了些什麼,遂起身朝着蔣南絮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