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喬小橋一行人不過□□,槐村再是老弱,也依舊有着百十号人,若是都能像牛三兒這般一擁而上,雙拳難敵四手下喬小橋這群人未必奈何得了他們,可如今卻被如輕易制服,倒不知是先前被欺壓慣了,還是這個村子本就缺少血性——不過一群盜賊,被土匪弱肉強食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帶着同行而來的漢子,喬小橋将手背在身後,大搖大擺地穿過人群,目光一邊掃過腳邊那些由牛三兒幾人從芥子城中偷來的糧食布匹,一邊挑挑揀揀。
“嗯,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約莫有一半的物什被喬小橋收了去。
土匪打家劫舍,從來都是将看得見的搶掠一空,怎麼還有拿一半留一半?
看着喬小橋在人群中左挑右揀的模樣,祁霁目露驚疑:倒真是稀奇了。
隻不過這次牛三兒從城中帶出來不少東西,所以即便是一半,喬小橋也收了個盆滿缽滿。
她從收來的物什中扯出幾塊巨大的方布,又囑咐身邊人将收來的東西盡可能地包在一處,然後才扭頭沖老村長道:“村長老頭,做得不錯。”
喬小橋拍拍老村長嶙峋的肩膀,咧嘴一笑:“歡迎下次再來。”
竟是自顧自地沖自己說的。
老村長面色又是一灰。
将收來的戰利品清點完畢,喬小橋終于要打道回府了。
她将其中一個包袱背在背上,又招呼着身邊人手腳動作麻利些,一群人哼着小曲滿載而歸,可剛轉身沒走出去幾步,村外就接連響起聲勢浩大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隆隆而來,光是聽聲音就叫人覺得不下百人,喬小橋當即面色一凝,先是側耳聽了片刻,然後又帶着身後的漢子們退至一旁,随即又一步跨出站在最前,單手後折握住身後背着的那根細長物什,做出了副全神戒備的姿态。
而随着喬小橋的動作,槐村村民也随之一道望向了遠處。
隻見黢黑夜色中倏爾升起幾簇跳動的火苗,青焰吞吐席卷,不多時就連成一片,照亮夜前祁霁來時的小路,也照出些形容彪悍的斑駁人影。
又過幾息腳步聲漸近,就見一群幾有百人的壯漢舉着火把,緩緩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這群壯漢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可神情卻無一不是兇神惡煞,他們徒步而來,為首三人則各自跨着匹烈馬,其模樣兇厲,腰間長刀更于火把下折射出凜凜寒光。
“呦,喬妹子也在。”
為首之人轉着眸子在槐村村民中掃視一圈,看見喬小橋,就笑眯眯地招呼一聲。
“雷老三。”喬小橋沉沉吐出口氣,“你們不在祟山好好呆着,大老遠跑這裡來做什麼。”
緊接着又看了眼雷老三身後的一衆人:“這是把全部身家都帶來了。”
祟山。
門後祁霁聽清喬小橋的話,心中登時明白幾分。
祟山原名叫剪祟山,位于西南面景陽與西康的交界。傳說剪祟山上供奉着十八羅漢,剪祟祈福,祛除邪惡,乃祥瑞之山,可不知後來從何時起,這裡卻被一群土匪給占了。
這群土匪兇神惡煞,無惡不作,周遭百姓苦不堪言,再提起剪祟山時,跟祈福哪還有半點關系?于是人們就把前面的剪字去掉,徹徹底底成了祟山。
“山中悶,帶弟兄們出來走走。”
雷老三混不在意地應了一聲,目光落在喬小橋及其身後幾人的包袱上:“喬妹子看樣子是完活了,要不,喬妹子先走?”
雖說喬小橋方才還在嘴裡嚷嚷着自己罩着槐村,可如今真要真刀真槍地對上這百十來号人,那就又成了另一回事。
眼見雷老三對他們并無殺意,喬小橋就緩緩收回了放在背後兵器上的手,然後一邊提防着雷老三一衆人的動靜,一邊帶着身後人往村外退去。
自始至終,是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另一邊的槐村人。
而說完這句,雷老三也不再在意喬小橋一行人的去留,其目光重又落回到面前的槐村村民身上,粗犷的嗓音帶出幾分兇狠低沉:“你們這些人,誰是當家的?”
人群一時鴉雀無聲,過了片刻,才又響起老村長戰戰兢兢的應和聲。
“大、大人。”人群中老村長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在此之前,老村長是從沒見過雷老三,可從眼前的陣勢和方才喬小橋的反應也知道,這群人也定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如果說笑裡藏刀的喬小橋是這雁回山地界的山中惡霸,那眼下面前的雷老三,估計就算得上是兇神下凡了。
被那片明晃晃的刀刃晃着,老村長是連話都說不利落:“您、您是···”
可囫囵話還沒來得及吐出一句,就被雷老三手下人給擒了起來。
“大人!”老村長一驚,登時面色煞白。
雷老三驟然發難,眼見村長被人制住,槐村村民當即面露驚恐,人群中響起一陣言語嘈雜的嗡嗡動靜,可沒了老村長,這群人連個能出面主事的都沒有。
不過些一隻手就能捏死的螞蟻。
雷老三也懶得跟剩下人多說,他橫身坐在馬上,下巴微擡,就又朝着衆人輕飄飄的吐出兩個字:
“動手。”
話音落下,身後那百餘人就一齊動了。
他們先是蜂擁上前,将村民們手中那些喬小橋沒搶走的另一半物資盡數搶來,然後其中一部分人留下将槐村村民團團圍住,剩下的人則徑直提着刀斧挨家挨戶地進去搜查。
牛三兒深夜歸來發放物資,今夜正巧是槐村毫無防備的時候,各處東躲西藏晝伏夜出的槐村人全都在這時冒出了頭,可好巧不巧,先是碰上喬小橋被洗劫大半,後面緊跟着又來了個兇神惡煞的雷老三。
這群人如發狂紅眼的豺狼湧入各家各戶,翻找搶奪間噼裡啪啦,其聲響就霎時層層回蕩在槐村上空,各處此起彼伏的呼嚎交織成一片,其間更無不混雜着婦人幼童嘶啞的啼哭。
這才是真正的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