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要你幫我”,從來我是,無情可領。
不過除了一個人而已。
“我又沒有要白白幫你”,馬修斯又道,“我隻放債,不欠債”。
“他欠了你什麼債?”,我問。
“還沒想好”,他聽懂了我的問,我卻不懂他的答。
仍是瞧不透。
為何如此。
“你要我欠什麼債?”,問的開始,便是水下那條望着姜太公吊鈎的,魚。
“沒想好”,勾線搖搖晃晃。
“我也沒想好”,魚入了海。
酒杯來碰,又自顧自地喝掉了,“歡迎你再來”。
公車上,我照舊趴在後座,望着他後頸上的碎發,“你該剪頭發了”。
“明天是新年”,他說。聲音很輕,似乎不是在對我說。
但我接了話,“要2018年了”。
我看見他的手機屏幕亮起,十點二十一分。
“他們一定在等你一起跨年吧”,我笑。
他沒有回答。
我便沒有再說什麼。
一站又一站,人愈來愈少了。
倒數第二站,我們是最後兩個乘客。
“新年快樂”,下車時,司機忽然自駕駛座招手,笑意滄桑又勉強,卻隐約在期待着什麼。
言律踏上最後一個台階,回了頭,“新年快樂”。
公車駛過綠燈,行向那更遠的不屬于車中人的燈火通明。
十一點二十分。
一通來電令言律加快了腳步,隔着一步遠,我聽得見言景又尖又亮的叫聲,“哥哥你到哪裡了?!怎麼還不回來?!”
言律偏了偏腦袋,将手機拿開了一點,“十分鐘,很快就到”。
“你明明說十一點就回來的!”,後面一句嘟嘟囔囔地,聽不甚分明。
言律耐心地道,“有事耽擱了,你在做什麼?不許出來。聽姐姐的話,不要胡鬧”。
挂了電話,腳步更快了。
不過兩分鐘,遠遠地,便瞧見一個小小的人兒奔了過來,一路疾沖,半點不帶猶豫。
這種跑法,我毫不懷疑他會一個飛摔。
現實來得比我的預想要快,隻是言律的身手更快,那破小孩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裡。
“粘人精”,我笑他,“十分鐘都等不了麼?”
回給我的隻有冷冷一哼,坐在言律的手臂上,将他的脖頸箍了個牢。
“松開”,言律扯他的手。
卻抱得更緊了,一張小臉都埋進了言律的脖子裡。
“給我松開”,言律的聲音冷了許多。
哼哼唧唧地,終于聽話了,小臉仰起來,撇了撇嘴。
十五樓。我看着他們出了電梯。
就在電梯門即将合上時,言律轉回身來。
我按下了開門扭,瞧着他。
“你……”,他隻說了一個字。
“我?”,我回了他一個字。
“沒什麼”,他轉了身,給了我一張言景的哼哼臉。
“方便湊個熱鬧麼?”,這一次,是我叫住了他。
空手上門,說的便是我這種人。好在我沒覺得這有什麼非做不可,而對方也表達出了并不在意。
“你們是大學同學?”,白皙又柔軟的一隻手,配着瓷白的碗。
魚肉配米飯,我忽然忘記了說話,塞了滿嘴不得開口,隻好将腦袋點了一點。
言景瞪着我,“飯都要被你吃掉了”。
“多着呢”,這隻手粗糙了許多,皮膚倒還算緊緻,向上看去,也是精神奕奕的一張臉,“沒事,多吃多吃。言辰那孩子正好生病了,現在睡着,要不是能一起跨年呢”。
我繼續點頭,用力咽下去,終于能發出聲,“謝謝,那個……”
倒不是忘記了他的名字。羅棣,林绮人,我很清楚他們姓甚名誰,來自何處。
“你就同言律一樣,叫我羅叔叔”,幸好,省了我冥思苦想。
“好,羅叔叔,您叫我賀休就行”,比起言景來,我更像個乖孩子。
“和家裡打個招呼,今天就留在這裡過夜吧,跨年飯吃得晚,等結束了就半夜了。反正你們正是寒假,明天不用趕去上課”,林绮人安排地明明白白。
我應了聲,繼續吃。
“家裡離這裡遠麼?”,羅棣開始拉家常。
“就住樓上。您可能忘記了,我們還在電梯裡見過幾次”,這人不是記性不好,便是走路不看人。
來自對面的目光将我掃了個來回,“哦……對對對,是見過是見過,怎麼,你就住在樓上?怎麼我們居然從來都不知道?……”
懶得多做解釋,便随便找了個理由,“大部分時間我都在學校,确實很少回來”。
“那爸爸媽媽在樓上?”,林绮人失笑,頗有些不好意思,“這真是……反倒将他們晾在……”
“林阿姨”,言律出聲,斷了下文,“不妨事,吃飯吧”。
唉。這個人,到哪裡都是個冷場行家。
“其實,我在上大學之前就認識他了”
林绮人似乎早已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并沒有多問,迅速接上了新的話題,笑問,“是麼?是什麼時候?”
“我想想啊…...”,不過是些尋常飯菜,熱氣卻将我蒸得有些發暈了,“2013年7月21日”。
言律将筷子紮進米飯裡,慢慢攪了一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