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之中，向日葵花田之中，逆着光向他走來的人，他真的沒有看清那張臉嗎？

一雙天青色的眼眸浮現在他的腦海，讓他倏然一驚，僵滞在原地。

于是仍在摸黑往前走的龍四“碰”的一聲撞到了他的後背。

“嘶疼疼疼……幹嘛啊沈清嘉！前面沒路了嗎？”龍四一邊揉着額頭，一邊抱怨着。

“我見過她……”

龍四沒聽清，納悶道：“你說什麼？”

沈清嘉沒有理他，他的腦子一片亂麻。

他見過那雙眼睛，不單單是眼睛，他見過這個人。但是他怎麼會見過一個副本裡的人？

他隻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在今天之前，他還在老老實實痛苦地準備中考，從來沒有聽說過天空島的存在，從來沒有進入過副本這種東西，他的人生軌迹跟實驗研究也毫不相關……不對，他的世界本來就沒有什麼世界末日。

“你們兩個，在後面磨磨蹭蹭的做什麼！”

他似乎停留太久，前方傳來顧念不耐煩的聲音。

“誰知道他在做什麼！被魇住了一樣……等一下哥們，你不會真的在這種關頭出問題吧？”龍四的聲音逐漸驚恐。

“……我沒事。”咽下滿腹疑惑，沈清嘉深呼吸了一口，繼續順着階梯摸黑向上走，打算等會把這件事告訴散介，尋求一些幫助。

“你說，這個樓梯通向哪裡啊？是天台嗎？”過了一會，龍四忍不住問道。

沈清嘉：“應該是地面。”

龍四嗤笑一聲：“怎麼可能是地面，我們就是從地面上來的啊，我房間裡還有窗戶呢。”

沈清嘉：“你窗戶對着的，是不是也是一片背對太陽的向日葵？”

龍四：“……草。”

沈清嘉停下了腳步：“我們到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被身軀擋住的光線漏下來，照亮黑洞洞的樓梯。

突然的光線，讓龍四長時間待在黑暗裡的眼睛有些不适應，他閉着眼，往前走了兩步，直到完全離開樓梯，才重新睜開眼。

看到眼前的景象，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這一幕。

這裡果然是地面，城市的建築錯落地生長在灰土之上，遮擋住血紅的天空。但這宛如末日一般的景象并不是他驚訝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遠處天際，幾乎占據了整個視野的巨樹。

銀白的樹幹與天青色的樹影交融在一起，伫立在血色天空之下，遠遠看去，好像一堵厚重的牆。

“卧槽……這些都啥玩意啊。”龍四轉過頭，打算跟身側的沈清嘉吐槽兩句，卻發現沈清嘉的狀态不大對勁。

黑發的男孩定定地注視着那棵樹，口中喃喃：“這裡我也見過……尤其是這棵樹……這棵樹，我一定見過。”

他的眼睛不再聚焦，整個人陷入一種玄乎的狀态，好像夢遊一般，緩慢向那棵樹伸出了手。

龍四還在摸不清頭腦，拿不準要不要叫散介看看他怎麼了，下一秒，眼前的場景如同破碎的鏡子一般，出現了裂痕。裂痕越來越多，景象越來越模糊，龍四覺得一陣頭昏眼花，失去了意識。

再睜開眼，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許多穿着白衣服的人來來往往，其中一人注意到他睜開眼後，急忙沖旁邊喊：“還活着！這裡有個還活着！”

然後那人轉過臉：“兄弟，你再堅持一下！”

腦子裡面亂糟糟的，龍四還有些懵，看着眼前這一幕，他腦海中浮現起一個令他欣喜的念頭。

他這是……回來了？

.

天空島，數據管理局。

技術員正在例行檢查，檢查的主要内容大概是核查死亡率符不符合副本分級。這個工作沒什麼難度，畢竟副本分級的流程相當嚴格，層層批閱下來，幾乎沒有出錯的可能。

更何況，他今天負責的部分是F級副本。

F級副本。

死亡率為零的副本，也就蛾院和心院裡最殘次的渣滓才會去的副本，有什麼值得檢查的。

他一邊打着哈欠，想着等會下班之後要不要去喝一杯，一邊懶洋洋地看着屏幕。

突然，他的目光頓住了，使勁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的一角。

那個位置原本是一個叫“童趣城堡”的副本，任務形式就是陪幾個小孩玩遊戲，堪稱毫無難度。

但即便如此，它也存在一定的污染數值，以此在屏幕中占據了小小的一席位置。

但此刻，那個原本屬于這個副本的地方，污染數值變成了偌大的0％。

這隻意味着一件事。

技術人員呆滞地喃喃自語：“這個副本的污染……消失了？”

天空島另一邊，一間古樸的辦公室内。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在伏案書寫着什麼，時不時對照着一旁的卷軸，修整一下纰漏。

突然，他身後傳來了一陣書頁翻動的聲響，緊接着，一個小女孩充滿戲谑的聲音響起：

“老東西，告訴你個好消息。”

“——你期待已久的命運，已經拉開序幕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