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舊時的稱呼。
“現在該叫您老闆才對。”女孩想了想,又道。
“一個稱呼而已。”莊未綢倒不在乎這些,又多關心一句:“聽劉曉說,你媽媽病了,現在怎麼樣?”
倒不是她探聽人家私事,隻因她與卓妍結緣,便是在醫院。
“挺好的,這幾年保養得不錯,沒複發。”
卓妍一五一十地答。
“前段時間她自己不注意,非要跑地裡幹活,累病了。”
“我回去陪她幾天,順便把農活幹得七七八八,省得她惦記。”
“沒考慮過把阿姨接來城裡?”莊未綢問。
卓妍:“想過,但我媽可犟了,說不喜歡城市,就想守在山裡。”
是守着山,還是守着山中埋骨的人,卻不得而知。
莊未綢也不再多問,隻開解道:“可能是不想給你增加經濟負擔。”
“嗯,所以我打算再攢攢錢,付個首付,在這裡落個家,我媽就敢來了。”
有自己的規劃,又踏實肯幹,莊未綢很欣慰:“長大了啊。”
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已經是個能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卓妍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這還要多虧未綢姐。”
莊未綢想起當年的事,也露出笑容:“謝我幹什麼,我又沒真的幫到你。”
她唯一為卓妍做的事,便是在生日那天許了個願望而已。
隻是沒想到,她無能為力,隻能寄托于上蒼的發願,會被某人聽入了耳,而後默默地幫她完成。
走投無路的卓妍一家峰回路轉,而莊未綢,遇到了此生會對她一再心軟的神。
“當初若沒有您……就不會有現在的我了。”卓妍也回憶起過往,語氣裡充滿感激。
“那你……”莊未綢話鋒一轉,道:“還和她有聯系的,對嗎。”
這是肯定的語氣。
女孩果然聽懂她的意思,點頭。
“你能帶我去見見她麼?”莊未綢試探着問。
卓妍神色莫名,頭卻擺得很堅定。
“那你把她的消息告訴我,我去找她也是一樣的。”莊未綢退而求其次。
卓妍神色更加難測,拒絕得很利落:“未綢姐,抱歉,我不能說。”
莊未綢靜靜盯了她半晌,有些失望,卻沒說什麼苛責的話,隻勉強地笑笑:“知道了。”
“對不起。”卓妍終于理解那人為什麼會鄭重其事地拜托她,面露愧疚色。
“不怪你。”莊未綢這麼多年都捱過來,倒也談不上多難過,低喃出聲:“她不讓的,我知道。”
分明輕聲細語,可那委屈還是逐漸漫上了眼,在眼底釀出一片水澤,不溢不落。
“未綢姐!”卓妍急促促地轉了話題,将手中的木盒遞到莊未綢面前:“這個給您。”
莊未綢擡頭瞧她。
“她讓我轉交給您。”卓妍直接挑重點說:“請您務必收好用好。”
木盒内,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記事本擱置其中。
純皮的外層,米白的内頁。莊未綢一頁頁翻過,愣是沒瞧出端倪。
“什麼意思?”
“她說,這是您和她共同的回憶。”
莊未綢一時琢磨不透,但仍蓋上木盒收到自己面前。
“你說,她到底在避諱什麼?”
這問題問倒了卓妍,女孩靜默,莊未綢本來也無意為難,擺擺手道:“算了。”
今日僅剩的一份驚喜也落了空,她有些頹,站起身便想離開,卓妍也跟着站起來。
“未綢姐!”
莊未綢将将擠出一個笑卻被壓在口罩下:“你以後就在這繼續工作,待遇調休都不變,有什麼急事,可以随時跟我說。”
“姐!”卓妍堅持喚她:“也許……也許有的人,她本就不用特意尋找呢?”
對于那人為什麼要在莊未綢面前刻意掩飾身份,卓妍也好奇問過。
但那人卻說,有些人,不用尋。
原本卓妍沒當真,但見方才那人從容模樣,方得一絲了悟。
這話,那人既然沒禁止卓妍轉告,卓妍便也不藏着,盡自己的力給莊未綢提示。
“不用找……”莊未綢啞啞地重複。
類似的話,R親口對她說過。
那人溫熱的指尖曾描着她的眉目說,小莊,你記着,我不需你來找我,隻要天不阻我,千面萬象之下,你一定能感受到我向你靠近的心。
她好像感受到了,但……那人否認了啊。
數條抓不住的線似乎又在莊未綢的腦海裡亂竄招搖,莊未綢四指并攏煩躁地敲敲腦袋。
靈光乍現。
劉曉看兩人聊得不是很暢快,以為卓妍工作不保,過來問詢:“怎麼了姐?”
哪知莊未綢倏然開口:“剛剛那車什麼車型?”
“啊?”劉曉突然被考,磕磕絆絆地道:“逐……逐影?”
“什麼顔色?”莊未綢抓住心中的細碎線頭追問。
“帕拉迪索……藍?”劉曉忽然有些不确定。
“這車是定制款?”莊未綢攥着木盒有些嚴肅,卻是隐隐興奮的語氣。
“是啊……”劉曉鈍鈍地解釋:“據我所知,這種定制款通常被買斷,不會賣給别人了。”
莊未綢豁然,這車型和顔色,她多年前就見過,怎麼就忘了。
以殷家的實力,怎麼可能将買斷的車型賣給别人呢?
“謝謝你們!”瑰姿豔逸的女老闆笑逐顔開,那一霎,愉色俱挂在眼尾眉梢。
劉曉眨眨眼,懵懵地望了同事一眼,卻見卓妍整個人都木了,顯得比她還傻。
“怎了?”劉曉偷偷問。
“我覺得我好像說漏了什麼。”卓妍悄悄回。
這些莊未綢已不在意,她想通一層,又開始琢磨下一層。
比如……為什麼殷卻然主動站到她的面前,卻要對她說謊。
又比如,她都來見了她,那讓卓妍轉交一個空白的記事本是幹嘛的?
手機的信息适時而來,R的回複姗姗來遲。
【賠禮,别放在心上。】
莊未綢盯着屏幕上的内容,耳邊卻自動附上殷卻然那輕松随和,言笑沁然的聲調。
連語氣都對得上,隻是印象裡,R的音色和殷卻然不大一樣,是她記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