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下多年的習慣在較勁。
再說,這事無論如何計較,都不該算在無辜的莊未綢頭上。
是老人自己一葉障目,有失偏頗。
嘴硬早已成為常态,更多的,其實是一種藏在别扭情緒之下的關注和在意。
索性旁觀者清,多了祝卻瑢這麼一個調和,老太太也想開許多。
莊未綢思考了一會兒,才蓦地想起那個祝卻瑢來。
沒想到這人還挺熱心,竟在她不在的時候來看望過老太太,隻是……
“她怎麼知道咱家住這裡?”
“我告訴她的。”老太太倒是理所當然,全然沒覺得祝卻瑢身為莊未綢的好友,卻來問她地址有什麼不對:“我還有她電話,平時會聊天。”
對方沒有惡意,甚至幫了她的忙,莊未綢心下感激,便也不在老太太面前拆穿,點點頭:“回來讓她來家裡吃飯。”
要是能多個人陪陪老太太,她也挺開心。
老人多了個忘年交,新鮮勁沒過去,見莊未綢不反對,更得意忘形起來。
“你怎麼當人家朋友的?還不如我知道得多。”
“什麼?”
“她估計很快就要出國了,學還沒上完呢,被她家裡人催得緊。”
“這樣啊……”莊未綢随口應着,心緒卻轉到祝卻瑢的家事上。
沒記錯的話,祝卻瑢的姐姐是那個人吧?
當姐姐的救她于水火,做妹妹的又幫着她開解老太太,還真是一種奇妙的緣分。
“不過,她說她不願意事事都被安排着,和她姐姐吵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她那姐姐也真是的,成天管東管西。”老太太為小友打抱不平。
“您這又不清楚人家的家事。”莊未綢有些無奈,本能地替那個人反駁:“别聽信一面之詞啊。”
“人家是不是你朋友啊。”老太太沖她瞪眼:“再說,人總有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利吧?你想想你,假如我非不讓你去學表演,你會怎麼樣?”
莊未綢自然不跟老太太擡别人家的杠,趕緊低頭:“是是是,怪我了,您别氣。”
“就會嘴把式。”老太太撇撇嘴,主動換了話題:“這次回來,除了陪我,還有什麼原因嗎?看你心事重重的。”
到底是有閱曆的人,一雙慧眼載着病痛,照樣看得破生活中的悲喜。
可莊未綢卻不願老人為她憂思,含混着道:“沒别的事兒,這學期課少,我就多回來幾次。”
祖孫二人這麼多年也沒怎麼交過心,即便老太太看出莊未綢隐瞞,也拉不下臉再多問,“哼”了一聲。
“既然選了自己喜歡的,就好好學!我這能自己照顧自己,就算是去做手術也用不着你。”
又犯了和她事事撇清的毛病。
莊未綢左耳進右耳冒,隻在嘴皮子上應付。
因着第二日還要去醫院,老太太早早便歇下。
莊未綢平日裡晚睡慣了,翻來覆去睡不着,幹脆借着給老太太床頭燈買電池的工夫出去透透風。
月沉星疏,黑壓壓的一片,在莊未綢的心上也覆了一層陰影。
前幾天心裡慌張沒細想,直到今天,莊未綢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一回,她算是徹底将羅藝得罪了。
上一次她好聲好氣地道歉,卻被羅藝挖坑報複。
這一次,若是羅藝不被整治,隻怕會想盡辦法找她麻煩。
通過羅藝這個中介找兼職做的路,徹底被堵死了。
老太太若是将房子賣了做手術,短期幾個月的确用不到她,但坐吃山空,術後還要藥物維持,總不能到時候再去想辦法。
生活中的苦千千萬,光貧窮這一項,就能将人的脊梁壓彎。
思慮得遠了,人的步子跟着邁得遠,等莊未綢反應過來時已走出家門口的巷子,沿着路邊踏過一片又一片影影綽綽。
夜色籠罩,朦朦胧胧的,竟是升騰出一層霧氣,莊未綢停住腳步,在原地杵着看了會兒路上來來往往的車,便準備往回走。
臨近轉身之前,正見路口的拐角,有個人哆哆嗦嗦扶住花壇邊,手腳一軟栽跪了下去。
“欸!您沒事吧?”莊未綢三步并作兩步,托住女人的手臂助她借力,而後讓女人順利坐在花壇邊。
女人棒球帽戴在頭上,口罩捂得嚴實,一雙淺淡至極的眸子在路燈下映射出星星點點的光澤。
“又是你?”
她氣息不穩,連吐字都在打顫,可那雙眼中卻不見半分孱弱。
莊未綢疑惑,脫口而出:“我們認識嗎?”
她剛才沒注意,現在的确覺得女人有些眼熟,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女人審視她半晌,眉間一折,卻是釀出一個笑來。
“你這樣說……倒顯得是我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