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守村這個職業,從開始就注定了。
對于吳守來說,的确如此。
不然為什麼,就連他的名字都帶着一個“守”字?
“小吳,以後清河就交給你了知道嗎?”
不知何時,這一道聲音就刻在了吳守腦海中。
于是從記事起,吳守便知道自己的宿命——
他是守村人。
“吳叔,我的氣球飛到樹上去了。”
“吳叔,明天我們去清河抓魚吧!”
“吳叔,以後你還會扮小醜和我們玩嘛?”
吳守自己沒什麼文化,從小到大在記憶中也不見什麼家人。
但他知道,自己是百家飯長大的孩子。
清河村就是他的家,村裡人就是他的家人。
“吳叔,我走啦,我會常回來看你的!”
“老吳啊,我走之後,村子交給你我就放心。”
......
童年到晚年,小吳變老吳。
村裡一代變了一代,到頭來唯獨他見證了村莊的消亡。
或許這就是自己的一生,單調枯燥,循環往複。
吳守還望着星空,不知何時天上不再飄雪。
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常在無人的時候問星星。
是不是,很強的人都很孤單?
畢竟現在他清除了村子外的所有喪屍。
無數個守村的夜晚,隻剩下灰塵與大雪喧嚣,他隻身拿着手上的老式步槍站在村口。
槍口直對着一個又一個喪屍。
吳守這輩子不曾開過槍,第一聲槍響,送給了已經變異的故人。
屍體被大雪覆蓋,他就站在那裡,顫抖但沒有後退。
現在功勳不會顯現,但隻要喪屍不再。
他也曾勳章蓋滿,也算是一莊美夢吧。
夜長夢多,但願之後,會一直美夢。
喬堇略微偏頭,看着吳守好像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許久沒有說話。
許久,吳守這才轉過頭:“要不你們回屋先?我很快回來。”
應了一聲,喬堇兩人轉身。
回屋後看到喬堇開始收拾東西,馳奕明白了她的意思。
吳守的确很快就回來,三人互相道晚安,喬堇看着他深深睡去。
馳奕已經走到門口,沖她微微點頭。
兩個人悄無聲息出門,卻是走向村莊的更深處。
在幹枯的大樹前停下腳步,喬堇擡眸觀察。
忽而,她出聲:“你是來看極光的吧?”
馳奕在一旁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出來的,但此時隻能承認。
他之前和人有過約定,如果誰能先看到極光,就拿相機拍下送給對方。
“我看到你背包的老式相機了哦。”
喬堇看穿他的心思,看似遺憾歎口氣。“真可惜,沒派上用場。”
馳奕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自然是自由的,對此他無能為力。
喬堇聳聳肩,将視線再次落到幹枯的枝幹上。
她擡腳走到大樹跟前,擡手撫上樹皮。
因為常年下雪樹皮早已被刮得粗糙不堪,但卻能清晰感受時間的紋路。
喬堇催動異能,指尖彙聚光亮。
她再次睜眼,眼前似乎什麼也沒發生。
天上依然星星閃閃,照亮了出村的一路。
“喬喬?”
小歐察覺到喬堇的情緒變化。
她應聲:“怎麼?”
小歐擡着眸望了喬堇好一會兒,最終隻是用身體包圍住喬堇的手。
“沒什麼,我幫你暖暖手而已啦。”
喬堇摸摸小歐的頭,抱着她轉身走到村口。
回頭望去,村裡漆黑一片,仿佛從來沒有人來過。
她看向身旁的馳奕,後者反而沉默一瞬:“走了?”
“你想待在這裡也可以。”
“......”馳奕抿抿唇,“我的意思的,那位大叔。”
“他啊。”喬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向前的腳步卻不停。
“沒關系,他知道我們會走。”
-
吳守覺得這一覺格外漫長,因為他醒來時竟然還沒有天亮。
到冬天了嗎?
他估摸着是吧,穿好衣服出門,這才後知後覺屋裡隻剩下他一個人。
但柴火依然燒得很旺,似乎是人走之時重新為他添了一些柴。
一股說不清的異樣湧上心頭,吳守隐約猜到了什麼。
心裡的想法在逛了一圈村子之後得到證實。
漆黑的村裡寂靜得可怕,跟從前一模一樣。
他們走了。
連一句話也沒有和自己說。
望着村口平靜的黑夜,吳守心裡難免空蕩。
明明經曆那麼多次分别,他應該習慣的。
但這次,連再見都沒有留下一句。
他垂眸轉身,卻發現身後不知何時顯現的綿延腳印。
腳印指向村莊深處,似乎是在指引他該去向哪裡。
此時沒有風雪,一切如最初相見一般寂靜,隻剩下雪地靴踩在雪上的厚重聲。
不知何時,前方被光點照亮。
在光的指引下吳守朝前方看去,整個人怔愣在原地。
村裡的大樹沐浴在光中,光束圍繞樹幹。
一片枯榮的樹幹不再光秃,上面長出的綠葉清晰可見。
新生的樹葉持續在嚴寒中生長,在光裡欣欣向榮。
知道是那兩個年輕人做的,吳守眼眶模糊,但卻拼命忍住淚水。
不能哭,淚水會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