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好,沒有一股腦啥都說出去!
下了床榻,赤裸的雙足踏上冰冷的地面,讓她的意識愈發清醒。
她上前給自己倒了杯殘留的陳茶水,灌入喉嚨,隻覺火辣辣的感覺得到了緩解。
微微舒眉,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剛想再喝口,卻發現屋内“滴滴”聲一直不止,停了動作,靜靜聽着聲響,她放下茶盞,循聲望去。
山水畫屏風後,似乎有着影影綽綽的人影。
樓棠月點起燭火,屏風後的人影更加明顯。
她霎時頭皮發麻,撤後一步,就要轉身跑。
一張浸滿血的手伸了出來,握住了屏風邊。
眼睛狠狠一抽,樓棠月毫不遲疑拔腿就跑,推開木門,寒冷的風灌入,不過她也不在乎,就要跨過門檻之際,她聽到微弱的熟悉聲音:“樓棠……”
這聲音是——
她轉頭,瞳孔狠狠一縮。
半倚着屏風的陸烨半邊身子全是血,不知身上有多少傷口,鮮紅的血滴不停地落在地上,發出“滴滴”聲。
他艱難擡起臉,血珠從他額間落下,他沾着滿臉血,顫了顫口。
樓棠月立即轉身跑了過去,看着他脖頸處争先恐後湧出的血,她拿出細細的砂質腰帶,用力纏了上去,止住了愈發嚴重的傷勢。
看他痛苦喘息的樣子,樓棠月道:“你等着!我現在就去找大夫!”
陸烨卻伸出手拉住她,張口想說話,可惜湧出的是鮮血。
“你别急!等治好了,你再說話!”
樓棠月輕輕拉開他的手,認真道。
語畢,她開門跑了出去,推開木門,寂寥的院子裡,寒意凍人,一人卻正坐在樹下與自己對弈。
青年聲響擡眼,眸子裡先是詫異,随後便看清了她此時的模樣,她依舊穿着那身異域舞衣,面上因喝酒過多而出現的酡紅已經盡數散去,仔細看去,她臉色蒼白得可怕。
雙眸凝在她手上和腰間的血迹,裴聞雪直直站起了身,迎了上去:“阿月,你怎麼了?”
宿醉後全身脫力,樓棠月扶住他的雙手,擡眼,眸間又覆上自己剛剛見過的血紅之色,她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道:“陸烨在我屋裡,受了很重的傷,需要大夫!”
裴聞雪明了她的意思,隻冷冷吩咐了聲:“快去找微府的大夫。”
說完,他脫下外裳,披在樓棠月身上,然後看着她已然失神的雙眸,語氣溫和,撫慰道:“阿月莫急,我同你一起回去。我有一種丹藥,可以護住他心脈。”
“好。”樓棠月握住他的手,“我們快些去。”
想起陸烨的樣子,樓棠月實在怕他一命嗚呼了。
若不是她去蘇府,他也不會這麼快被那群人盯上。
思及此,她腳步更快了。
裴聞雪在一旁跟着她,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的神色。
兩人走進屋内,陸烨已經坐在了地上,他所在之地已經流下了一灘血迹,他垂着頭,仿佛沒有生機一般。
“陸烨!”樓棠月握住手,輕輕喚了一聲,然後果斷上前,蹲下,将他的頭擡起,顫抖着手摸上了他鼻子下面。
感受到淺淺的鼻息,樓棠月松了口氣,轉頭看着裴聞雪:“殿下,藥!”
裴聞雪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個青色瓷瓶,從中倒出一粒藥,親自蹲下,捏着陸烨下巴,将藥喂了進去。
樓棠月見機将茶水遞了過去,看陸烨有了吞咽的動作後她徹底失力,就要癱坐在地上,一旁裴聞雪眼疾手快,攬住了她,然後帶着她站了起來。
道謝過後,裴聞雪收回了手,恰至此時,木門大開,一個神色冰冷的侍衛領着還穿着裡衣,睡眼惺忪的華發老頭走了進來。
那老頭進來看見坐在地上的陸烨,驚呼一聲,然後立即上前面色嚴峻地吩咐侍衛将陸烨搬到床榻上。
侍衛上前,看見地上的青色瓷瓶時神色大駭,回頭看了一眼裴聞雪。
他卻隻是眸色淡淡看了他一眼。
侍衛立即回頭,當做沒有看見。
裴聞雪上前拿了狐裘,見陸烨躺在榻上,大夫讓侍衛打下手剝開他衣衫時,領着站在屏風旁的樓棠月出了屋子。
木門緊閉,天色泛白。
樓棠月瞧着轉亮的天色,眸間溢出擔憂。
即使披着外衫,她也感覺手腳發涼,下一瞬,隻感覺厚厚絨毛披在身上。
她尚未轉頭,裴聞雪已經走到她眼前,微微垂身,靠近,垂着眼眸替她系狐裘上的繩結。
屏着呼吸,她見他動作沒停,卻是驟然掀起眼皮,望了過來。
明明眉眼是如以前的溫潤,那雙漆黑的眸子卻透着幾分徹寒的幽深。
她退後一步,裴聞雪也收回了手,他微微勾起唇,臉色浮現了一絲沒有笑意的笑容:“已經系好了。”
低頭看了一眼,才發現狐裘繩結已然系好了。
“謝謝。”她道。
裴聞雪輕輕颔首,并不言語。
将手中瓷瓶握得更緊,她猶豫再三,還是伸出手,将躺在手心的青玉瓷瓶給他。
裴聞雪神色并無變化,隻道:“裡面已經沒藥了,阿月扔了即可。”
樓棠月盯着他,瞧着他冷淡的臉色,開口:“殿下,這個藥給陸烨用了,你身上的毒怎麼辦?”
寂靜。
裴聞雪定定看着她,半晌,他上前一步,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然後垂眼瞧着她,輕笑一聲,唇邊漾起她從未見過的帶着幾分玩味的笑容。
他輕輕在她下颚處摩挲着,待擦淨她臉上血迹後,才開口:“我若說任憑毒發,阿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