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微垂,冷風輕拂,花木扶疏的微府此時有幾分空寂。
繞過遊廊,桐歲淺笑着迎兩人進了一院落,燈籠垂在牆角,燈火搖曳,諾大圓桌上放置着瓷杯,微莫生坐上座,他神色放松,正與一旁青年談笑。
聽見聲響,他未擡頭,反而是裴聞雪轉過了頭。
看見兩人,他神色未變,隻微微擡起杯盞,含笑道:“茶快涼了。”
樓棠月還未提步,陸烨已快她一步坐在裴聞雪身旁,見之,樓棠月順勢坐到兩人對面。
待兩人入座後,微莫生這才緩緩擡頭,他目光首先凝在樓棠月臉上。
昏黃籠光下,少女臉上紅斑更加明顯,雖不至于毀容,瞧着卻還是有幾分滲人。
之前為避免讓桐歲直接看見她的容貌,她便謊稱自己過敏。被主人邀請來筵席,自然不好戴着鬥笠,她便特地在臉上畫了紅斑。
感受到他的打量,樓棠月望向他,見他開口:“桐歲,已經過了半日,怎麼還未請到大夫。”
說到這,他轉了目光,瞧着嘴角含笑的裴聞雪,拖長着調子:“若是這位姑娘有個三長兩短,小心我這位尊貴的友人怪我招待不周,一生氣拂袖而去,我與誰探讨茶道。”
聽着這般揶揄的語氣,樓棠月嘴角微抽:“家主說笑了。”
“我可從不說笑。”微莫生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
這幅自以為自己全知全能的樣子還真是意外的欠扁!
抑制住想翻白眼的沖動,樓棠月臉上保持着假笑,擡眼看向裴聞雪,卻見他輕笑指了指她手邊的茶盞,似是示意她品茶。
末了,隻見他提起紫砂小壺給微莫生添了茶水,緩緩開口:“看家主說了這麼多話,家主不累,聞某觀之,卻是替你勞累,望家主多喝點茶水,嘴堵住了,也就不累了。”
聽出他口中讓他閉嘴的意思,微莫生冷哼了一聲,神色不善地打量了手中添了涼茶的杯盞。
陸烨一直靜靜不語,聞言目光深深看向了一旁的裴聞雪。
樓棠月則是拿起茶盞,垂眸喝了一口。
苦澀又清香的味道讓她腦子更加清明。
毋庸置疑,這般熟絡的樣子,而且甚至在他們面前已經有了幾分不加掩飾的地步,兩人定然認識。
遠遠候着的桐歲,見他們停了花話頭,才垂頭稱是,提步走出院落,這次的步子顯然有幾分匆匆。
南嶺雖不及北方嚴寒,但入了夜,冷風灌入,穿着單衣還是有幾分冷意。
微莫生擡手,立即有侍從擡來幾盆燒得熱烈的炭火,驅了在場人身上的微微寒意。
待樓棠月喝完最後一口茶,院門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有人踏着步子進來,侍女先一步到了微莫生面前,低聲道:“家主,夫人回來了。”
還未放下茶盞,樓棠月便見微莫生動作很大地調整了懶懶的坐姿,原來面無表情的臉上添上了一抹難以覺察的淡淡笑意。
眉梢微挑,樓棠月轉眸看向走進院落的女子。
首先看到了是一襲翠色衣裙,裙裾上的蓮青色花朵随着走動泛着暗色的光,女子漸漸走入昏黃籠光下,肌膚雪白,五官普通平淡,眉梢處卻透着幾分溫婉清秀,讓人為其沉靜的氣質所吸引。
她淺淺笑了笑,走到微莫生身旁,卻不坐下,隻拿起空置的茶盞,嗓音清冷:“妾身因事耽誤,連累貴客在此等候,為表歉意,妾身先自罰三杯。”
話語剛落,便有侍女給她倒了酒,她也幹脆利落喝了酒。
樓棠月看她這出乎意料的豪爽行為,輕輕掃了一眼微莫生,發現他正目光不移地看着身旁的女子。
女子喝完酒,他便即刻垂頭喝茶,似在掩飾什麼。
樓棠月眸中劃過一絲深思,女子含笑坐下,侍女魚貫而入,在圓桌上布菜。
一時候,四周寂靜,唯有瓷盤相碰聲響起。
樓棠月擡眼看向裴聞雪,他隻垂眸,看不清他的神色,而陸烨,自進院後便一言不發,慢慢移開目光,兩位主人家中的微莫生面無表情喝了口茶,至于他身旁的女子。
她望去,兩人隔着距離,目光慢慢對上。
女子見此,彎眉輕笑,她輕聲道:“姑娘臉上紅斑看着是水土不服之症,妾身晚些時候派人送藥過去,用藥兩日,紅斑便可盡數褪去。”
樓棠月也彎了彎唇,開口:“多謝夫人。”
兩人客套完,圓桌上菜肴已然擺滿。
有侍女提着青玉翠葉酒壺站在他們身旁,替他們添茶酒。
一頓晚膳吃得寂靜,用完晚膳後,裴聞雪又被微莫生挽留住。
樓棠月和陸烨便随着引路侍女回院落,剛回去,樓棠月便将包袱扔給陸烨,道:“男女有别,你去和裴聞雪住吧,他院子就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