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涼涼,高樓池榭,酒香漫漫,侍女低頭持燈,隐隐光亮映在泛波瀾的湖光中。
有芊芊玉手執起琉璃質地的酒卮,倒入懶懶靠在座椅上的人杯裡。
裴昭面無表情喝了杯酒,看向了不遠處站立的圓臉青年:“鹿判司,你找本王何事?”
說着,身旁的美貌婢女又給他添了杯酒。
堂下剛剛撤走舞姬,甜膩的香味萦繞在鹿鳴烈口鼻,他微微屏了吐息,跪地道:“陸某今日來此是想借殿下見一見左相。”
“你想見外祖父就去求見呗,何必來找本王。”裴昭眉目微皺,已有了幾分不耐煩。
本來他被禁足在府裡就心煩,母妃還給他遞信問他讓清平郡主當他正妃如何!
那清平郡主從小眼裡就隻有裴聞雪,他讨厭與裴聞雪相關的一切人與事,因此現在見到鹿鳴烈也沒半點好臉色。
“丞相位尊名顯,陸某如何能求見,殿下極受丞相寵愛,故陸某想來求殿下幫忙。”鹿鳴烈沉聲道。
隻聽裴昭冷笑一聲:“本王為何要幫你?”
這人今日竟然前來求見,定是心已有籌算,他雖對清平郡主不感興趣,但對其他的還是有興趣的。
他擡眼,眸中是勢而必得:“因為三殿下。”
裴聞雪!
裴昭從座椅上起身,目光落在堂下之人身上。
他勾起唇角,開口:“可本王怎麼聽聞你最近與三哥走得很近啊!”
“不過障眼法而已,隻有這樣,才能讓他絕無任何翻身餘地。”鹿鳴烈臉色平平,無任何變化,說出的話卻讓裴昭驟然轉了臉色。
“你倒大膽。”
裴昭招了招手,便有人捧着新酒卮上來。
他身旁婢女捧起新酒卮,倒了另一杯酒,然後緩緩下步,遞給了正跪着的鹿鳴烈:“大人請喝。”
鹿鳴烈垂眸接過,沒有絲毫猶豫,仰頭灌入口中。
“本王不喜三心二意之人,但你提出的條件實在誘人,所以本王願意給你個機會。”
裴昭遙遙舉起手中琉璃酒杯:“下月末,你若還不能成功,此毒便無解。”
說完,他又懶懶坐在椅子上,對美貌婢女道:“給祖父傳信,就說我給他送個能人。”
美貌婢女颔首。
鹿鳴烈手中酒盞砸地,他叩首:“多謝殿下。”
待鹿鳴烈離去之後,美貌婢女疑惑:“殿下便這般輕易信任這位所謂的鹿判司了?”
眸中滑過厭色,新來的婢女空有美貌,無腦子,他此時竟然懷念起幾分質水來了。
他轉頭,出手捏住婢女下巴,迫她擡頭看他,看清她眸中浮現的恐懼之後,他才甩開她的臉,隻道:“滾!”
美貌婢女踉跄着步子,走下高台,隻是剛碰到門,隻見銀光一閃,脖頸處刺痛。
意識消弭之際,她似乎看見了自己最引以為傲的絕美身軀。
首身分離,赤紅濃稠血水如墨般撒在地上,提燈侍女們皆垂頭,渾身顫抖。
裴昭殘忍地笑了笑,道:“把質水從地牢裡放出來,本王現下覺得,沒腦子的人也讓我厭惡。”
…………
樓棠月盯着木案上由月華錦織就的袋子,素白的小臉微微凝重。
“小姐,你已經盯了一個時辰這個袋子了,你不打開嗎?”紅姗在她身後見她半天沒動作,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袋銀子是她在後門等小姐時有人送來的,那人面目普通,讓人一見就忘,她隻能記住那人的話。
他說這銀子有人為實現承諾特意給花婆婆的。
她當時聽見心一驚,自家小姐這是身份暴露了!
可惜那人将這袋銀子交給她後,不待她詢問,便轉身離開,一息之間,不見了蹤影。
她隻好捧着銀子等小姐回來。
等小姐回來後,她将銀子給她,然後将來龍去脈告訴她,她就變成了一副發呆的樣子。
冰涼水珠滴在紅姗手上,她忙回神,低頭仔細用白緞絞樓棠月潮濕青絲上的水。
又一炷香時間過去,紅姗收起濕潤的白緞,見自家小姐還在發呆,便輕輕關上門,打算去小廚房給小姐熬個桂花釀。
燭火輕燃,月華錦在燭火下顯着淡淡銀光。
夜風透過半開的窗柩吹進來,樓棠月起身披了外裳,關了木窗,然後靜靜站在木案前。
她将袋子拿了起來,伸出手打開袋子,看見了白花花的銀子。
倒出銀子,清脆的銀子碰撞聲響起,木案上随着銀子出現的還有一個特意卷起來的小紙條。
她拿起來展開,蒼勁有力的字迹映入眼簾。
仲冬十五宜行。
樓棠月将紙條放在燭火上,看其燃成灰燼後才慢悠悠上榻。
她躺在榻上,微微皺眉,思緒萬千。
毋庸置疑,裴聞雪肯定認出她了!
不過此時,她更關心的是,既然此時逃不脫,為何他能确信那日她能順利離開。
未想明白,紅姗提着食盒推門而入:“小姐,快來喝桂花釀。”
樓棠月起身,紅姗打開食盒,将桂花釀端至她面前,見她端過,一臉愁容地喝完後,才道:“小姐,早點就寝,你明日還要早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