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身子一躍,消失在黑夜裡。
季百川歎了口氣,問不出來也沒關系,此事裴聞雪一定知道,他還得把聽到的消息帶回去。
…………
樓棠月回府後便疲憊地爬上了榻,她心神俱疲,卻怎麼樣也睡不着。
一閉眼先是高玉公主那雙充滿失望的雙眸,一會又是裴聞雪那神色難辨的雙眸!
她睜着雙眼,心中思緒萬千,一瞬間,她隻覺頭越來越沉重!
天色破曉,有日光透進來,樓棠月才後知後覺眨了眨眼,她支撐着身子起榻,卻全身無力。
門被推開,樓霄走進來,臉上的憂色在看見她後霎時間轉為着急:“月丫頭,你這是怎麼了?”
樓棠月隻覺頭腦轉不過來:“什麼?”
冰涼的手貼在她額間,樓霄皺眉:“月丫頭,你怎麼發熱了!”
樓棠月垂眸,她說怎麼感覺身體無力,就算昨日換了衣裳,燒了炭,還是避免不了發熱啊!
樓霄吩咐紅姗照顧樓棠月,起身,腳步急切出了小院,他就要找管事去請大夫。
還未走到長廊,隻見身軀肥胖的管事領着人走了過來。
樓霄沒注意看,待他走近,便開口:“快去找大夫,月丫頭發熱了!”
管事擦了擦因走得急而出的汗,伸手指了指身後提着木盒面容普通的姑娘,才道:“這位是京中興隆堂的大夫,她說她受人之托來為小姐看疾。”
樓霄這才注意到這醫女手中提的是木質藥箱。
京中興隆堂,宮中技高禦醫離宮後所待的藥館,隻為簪纓世家和極其貧窮之人看疾,因此,若非有身份之人,其他人難以請到其中醫官。
這醫女是誰所請?
樓霄心中有些猜測,面上卻如常:“有勞大夫了。”
醫女點了點頭,被管事領着走往樓棠月所在小院。
即是興隆堂的大夫,他便可以放下心了!
隻是尚未松一口氣,來人的話又讓他緊緊提起一顆心,侍從低眉:“老爺,蘇昀老爺在府外,想來拜訪!”
樓霄立了半晌,轉身:“告訴他,月丫頭有疾,我無法抽身。”
侍衛應是,後轉身小跑離開。
秋雨過後,天氣涼了不少,院裡開得繁盛的花兒也垂落不少。
樓霄看着院中盡數被風雨帶走隻餘脆弱枝幹的花,不免歎了口氣,昨日還開得如火如荼,今日便一無所有!
誰也不知,明日的天色是否會再度暗下來!
腳步聲傳來,回絕蘇昀的侍衛回來了。
他舉起雙手,露出手心卷起的紙筒,道:“蘇昀老爺走了,隻留了一個紙條給您。”
樓霄拿過來,打開一看,上面隻有七個字。
“望樓兄救救琳琅。”
将心比心,若是他,他也無法放心月丫頭!
樓霄拂袖:“一件小事,那便幫幫他吧。”
樓棠月高燒不斷,神思一片模糊,隻覺恍惚間,她似乎看見了一身白服的蘇琳琅。
她滿頭青絲盡披,隻頭上蓋着孝巾。
她紅腫着眼,在她額頭上敷上沾着冷水的帕子,輕聲道:“我在嶺南等你。”
樓棠月想說話,卻又無力閉了眸子。
再次醒來,隻覺有人将手輕覆在她額間,然後似是感受到溫度退了,才想收回手。
樓棠月皺眉,出手握住将要收回的手腕,睜眼間,混沌視線中浮現了熟悉的毫無瑕疵的臉。
裴聞雪?
你怎麼在這裡?
她開口,嗓子猶如幾天沒喝水一般幹涸灼疼,她不自覺咳了一聲。
視線中的青年起身,不一會兒便端着瓷杯來到她床榻旁。
她想起身,剛用手撐在榻上,手臂一軟,她又要倒下,青年速度很快接住她,用右手摟住她,讓她直起的身子靠在他胸膛上,然後才将左手持的瓷杯送到她唇畔。
樓棠月擡手接過瓷杯,自己喂自己喝了一杯水,腫痛嗓子被溫水拂過,疼痛散去些許。
她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幾乎啞到無聲:“你怎麼在這裡?”
“來看看不聽話的病人。”擁着她的青年似乎沒有聽出她言語的驚訝,嗓音淡淡。
“你!竟然不經我允許闖進來!”樓棠月低眸,看見了青年垂在她肩頸處的長發,她出手,使勁一拉,拔下幾根,才覺解氣般道:“登徒子!”
青年卻不惱,隻輕聲笑了笑。
樓棠月握緊手中拔下來的青絲,揚了揚:“笑什麼笑!這就是你逾距的下場!”
裴聞雪放下瓷杯,将軟枕拖過來放置她身後,見撐起她身子後方才收手,起身站立。
瞧着還不太清醒的人,他躬身靠近,望着她清透的雙眸,唇角微揚,擡手彈了彈她額間:“好好喝藥。”
樓棠月蹙眉,捂着額頭,争辯:“我哪裡沒好好喝藥了!”
青年又笑了笑,隻見他直起身子,眸中難明,他道:“阿月還是早日離京較好。”
離京?
為什麼?
她還未問出口,青年卻是提步離開,下一瞬,木門被推開,紅姗端着木盒進來,見她醒來一臉驚喜:“譚醫女,譚醫女,我家小姐醒了!”
随即便是面容陌生的人行至她床邊,那個譚醫女的眸子在看見她背後軟枕時愣了愣,不過很快恢複原樣。
她摸了摸樓棠月額頭,低聲喃喃道:“還真管作用。”
樓棠月不解,紅姗卻端着藥碗過來:“小姐,你可不知道,你昏睡過去的時候灌不進去一點藥,還是這位醫女為你施了針,你的熱才退下去。”
譚醫女站在一旁,紅姗這才看清她背後的軟枕:“小姐,你自己能坐起來了嗎?”
“嗯。”樓棠月有點心虛。
紅姗舒了口氣,用瓷勺舀着藥喂她,一口喝進去,苦得她差點吐出來。
屏着呼吸喝完一碗藥,一個瓷杯遞了過來,樓棠月連忙接過,喝了一杯溫水才将口中苦味散了些許。
隻是,她看着手中瓷杯,這似乎是裴聞雪剛剛給她的那個。
她擡頭看向譚醫女,卻見她神色如常接過她的瓷杯:“樓小姐醒了,便好好喝藥,不下兩日,風寒便能好個七七八八。”
說完,她便提着藥箱離開了。
“我昏睡了多久?”樓棠月問道。
“小姐這風寒一卧床便是半月,你昏睡着根本喂不進去藥,發熱更是反反複複!”紅姗面色擔憂。
難怪!
樓棠月現下卻是懂了裴聞雪的意思。
她笑了笑:“我現在醒了,聽譚醫女的話,我應當快好了!
“是的,這可太好了!”紅姗臉色喜色過後,便是愁色:“小姐你可不知,你昏睡這半月,京中翻了天了,蘇府被查出叛國,即日滿門抄斬!”
樓棠月神色凝住,她緩緩擡眸:“什麼?”
“昨日又下了一場秋雨,都沒洗淨那行刑台上的血。”紅姗滿臉戚戚道。
“蘇琳琅呢?”樓棠月忽然想起意識朦胧時看見的着孝服的蘇琳琅。
“滿門抄斬,蘇小姐,她也不例外。”紅姗見她突變的臉色,輕聲道。
離京!
原來裴聞雪說得是這事!他在提醒她!
“爹呢,快點讓他過來!”樓棠月驟然握住紅姗手臂,大聲道。
紅姗見她這幅樣子,忙起身:“小姐勿急,奴婢立即去喊老爺!”
不到半柱香,樓霄便進來了。
他看着醒來的樓棠月,不等她說話,直接道:“月丫頭,你下個月便離開京城,爹已經将一切打點好了!”
樓棠月擡眸,果然,他已經預估到了。
她剛想開口,腦海中突然響起系統的聲音:“宿主請注意!宿主請注意!之前因扶乩而受波折的平民百姓身上子蠱未消,需要宿主借用手腕紅線手鍊之力消去京城蠱禍!挽救錯亂的紅線!”
“宿主請注意!宿主請注意!”
樓棠月歎了口氣!
看來,她暫時還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