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聽到這詞面上定是先皺起眉頭,然後再笑嘻嘻地恭維他一圈,最後說自己怎麼能稱得上紅顔呢!
思及此,裴聞雪勾了勾唇角。
皇帝瞧他樣子,興緻盎然:“是那樓家小姑娘吧!剿匪那次你在朕這裡為她讨了賞賜,這次又因她那不平等的賭約參了裴昭,是想替她找回場子。”
裴聞雪搖了搖頭,落下一子:“樓姑娘不需要我找回場子,她若受了委屈,會自己找回去。”
帝王莫名笑了笑,意味深長:“你喜歡那小姑娘?”
裴聞雪斂了嘴角笑意,擡眼,道:“父皇,該你下子了。”
帝王既已經知道答案,便不需要回答。
他放下棋子,打量棋局,半晌,若有所指道:“你之前每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為何這時卻這般張揚?”
他話并非亂說,以往裴聞雪下棋往往内斂中暗藏殺機,今夜的黑棋卻完全不掩飾自身,所行每一步大張大合,彰顯自己野心。
“于黑夜中臨深履薄太無趣,不若主動探頭。”裴聞雪垂眸,輕斂袖口,放下一顆黑棋子,勾唇笑了笑:“瞧,父皇這不就上當了。”
皇帝垂頭看棋局,神情霎時幽深起來。
黑子從一開局便嚣張張揚,卻不曾想,這般直率的棋局卻也讓他暗中藏了殺機。
他這兒子,還真是盡得他真傳。
“你不怕驟然這般張揚,引來無數隐身窺伺的狼?”皇帝發問。
裴聞雪收回手,未擡眼,如鴉羽般眼睫遮了眸中神色,他隻道:“為實現父皇夙願,那便讓我以身伺狼。”
皇帝扔了棋子,笑罵:“假惺惺的話朕就當沒聽見,隻不過,你真要這般做?”
裴聞雪颔首:“他們既然已經暴露到如今這地步,我再來添一把火,幫他們快一步實現目标,何樂而不為。”
皇帝看着他,神色間沒了笑意:“還真是不怕死。”
“多謝父皇誇獎。”裴聞雪淡笑應道。
皇帝打量他神色,心中輕輕一歎,明明眉眼處像妻子,鼻梁處像他,但性子他卻誰也不像。
皇帝道:“你既下了決定,做此事前,最好收拾幹淨你的尾巴,免得禍及他人。”
他的意思,裴聞雪明白。
他起身,向帝王行禮,轉身離去。
…………
公主壽辰這日,樓棠月起了大早,驚喜包裝好自己送給公主的禮物,坐上了馬車。
她在馬車内一時心潮狂湧,一時卻是心中忐忑。
隻因今日她便要告訴高玉公主她假裝她救命恩人那件事。
公主府辟地百裡,修建得金碧輝煌,飛檐上璧,浮雕玉石。
樓棠月剛踏進公主府就有婢女前來:“樓小姐,公主特意吩咐,待你來了公主府,帶你去見她。”
樓棠月便跟着婢女走過抄手遊廊,一路綠柳紅牆,繁華奇花異草不知凡幾,着宮裝侍從整齊有度,引領諸多客人來回穿梭。
兩人最終在一座宮殿前停步,殿内侍女打開殿門,邀她進去。
樓棠月剛一進去就被室内繁華裝飾迷了眼,白玉磚鋪地,檀木為頂,頂部用琉璃刻着各色花木,用上好紅木雕琢精細的器物遍布滿殿,走過鳳凰雲屏風隔着外室,她看見了一絲名貴絲綢做成的紗簾。
高玉公主坐在銅鏡前,紅緞金繡花長裙及地,她如瀑青絲被挽起,巧手的婢女為她梳了個淩雲髻,長墜海棠滴翠步搖,隻餘少數青絲披散,顯出幾分女兒家的嬌俏。
看見樓棠月,她雙眼一亮,起身過來拉住她的手:“阿月,你來了。”
樓棠月彎了彎眼,然後招呼身後侍女遞上她的禮物:“還請公主拆禮物。”
高玉公主牽她至桌案旁,讓她吃案上擺着的精緻點心,然後才開始動作小心地拆禮物。
放滾燈的盒子是用紅木雕成的木盒,高玉公主打開木盒,輕輕捧出裡面的滾燈。
燈籠如球,分為三層,最外層是七色竹片編制,竹片相交為圓,中層為琉璃線編織,通透琉璃镂空,露出内層用紙糊成的燈,燈珠置于燈籠最底,輕搖發亮,随即瓣瓣棠花便印于紙燈,也亮了竹片上寫的詩句。
高玉公主湊近,念道:“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遣霓裳試羽衣。”
語畢,她眨了眨眼:“阿月,這是?”
樓棠月輕笑:“我自知才疏學淺,隻好借用他人詩句來獻佛。”
高玉公主霎時不好意思斂眸。
樓棠月卻是拿過她手中滾燈,開始替她念下一句,秀得高玉公主來奪她手中的燈,兩人打打鬧鬧半晌,才有人進入殿内。
“公主,宴席即将開始了。”
高玉公主這才正色,她将滾燈小心放在自己木案上,然後轉身拉起樓棠月的手:“阿月,你要與我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