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塔盡毀,錯亂的木頭堆在一起,白面青年如喪考妣般被身邊人扶着,還有看熱鬧的人圍在一旁吵吵鬧鬧。
樓棠月看了一眼裴聞雪,好奇道:“他們在幹什麼?”
裴聞雪笑了笑:“阿月不若自己去看看。”
見他一副打啞謎的樣子,樓棠月心中好奇愈發旺盛,她悄悄湊過去,便聽他們歎息:“那麼機靈的姑娘,不會真被埋裡面了吧!”
“可惜啊可惜!”
“也是這店家不厚道,不維修木塔,現下造成這樣的惡果!隻盼那姑娘在天之靈能夠安息!”
聽着愈發誇張的謠言,樓棠月眼角狠狠抽了抽,她清了清嗓子:“你們在說誰啊?”
“當然是今夜那個攀木塔穿鵝黃色衣裙的姑娘。”最邊緣的人是一個躬着腰的老頭,他上了年紀,聽到她的話,慢悠悠轉過頭,神色沉重。
“屍體都沒找到,你們怎麼确定那姑娘死了。”樓棠月問他。
老頭擡起發顫的手指,指了指裡面現下臉色陰沉的裴昭和他身邊稍有些形色狼狽的質水:“隻有那公子的婢女下來了,另一位恐怕就是兇多吉少了啊!”
說着,他轉了轉渾濁的眼球,仔細看着面前的少女:“你這姑娘,怎麼看着有些眼熟呢!”
樓棠月彎了唇角,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靠近他:“老伯再看看我,還能認出我嗎?”
老頭盯她半晌,蓦地全身發抖,他指着面前少女,半晌才說出話:“啊啊啊啊!有鬼啊!”
他話一出,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衆人循聲回望,就看見了樓棠月。
隻見她站于夜色中,青絲盡披,臉色蒼白,微紅的嘴唇輕彎,一襲鵝黃色衣裙沾有些許血迹,随風而動,裙擺飛揚,恍若隔世之人。
樓棠月輕“咳”一聲,衆人頓時後移一步。
“我沒死”三個字還未說出口,一個激動的聲音傳入她耳:“阿月。”
樓棠月尚未反應,就被高玉公主摟入懷中,她仿佛是沒有看見她衣裙上的灰塵,緊緊抱着她,聲線微微顫抖:“阿月,你知道當木塔坍塌的時候我又多擔心你嗎?”
芬芳馨香的鸢尾香撲面而來,樓棠月心中一軟,她道:“讓公主擔心了。”
高玉公主放下攬她腰的手,細細看她,見她除了狼狽完沒什麼大傷,才舒了一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一旁人也反應過來樓棠月并沒有死,也都舒緩了神色。
白面青年見此大喜,他沖到樓棠月身旁:“樓小姐可無恙?”
誰知道當他看見坍塌的木塔上隻下來質水時有多崩潰,樓棠月的名字是他貪戀銀子添上去的,若她出了事,他可逃不脫。
樓棠月沒空與他計較那事,她眉眼皆彎,取下腰帶上綁的兩個布袋給白面青年遞過去:“這是我在木塔上獲得的燈珠。”
白面青年愣住,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當時木塔都危險成那樣,最後都塌了,她還能記得取燈珠。
不隻他驚訝,一旁湊熱鬧的人也都震驚了,他們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了此時神色難看無比的裴昭。
本想湊着熱鬧看看鬧出人命如何收場,沒想到還能破天荒看見皇家之人輸了賭約。
裴昭當然感受到這群人看好戲一般的眼神,他看向樓棠月,高玉公主正站在她身側冷冷看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他心中氣惱萬分,無法發洩,隻能看向一旁垂頭不語的質水,罵道:“廢物,既然赢不了賭約,還活着回來幹什麼!”
質水神色淡淡,垂身跪下:“奴無能。”
裴昭見她這般樣子,心中火氣更盛,剛想一腳踢她身上,卻被突然上前幾步的樓棠月阻了動作。
她微微笑着,對上裴昭惡狠狠的目光,道:“四殿下便這般輸不起,輸了之後就要對身邊奴婢打罵。”
裴昭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神色是不可一世的蔑視:“她是我的人,不過一賤籍,便是打了殺了,你也沒有權利質問!”
周圍人見他這幅高高在上的樣子,皆垂頭一副眼觀鼻鼻觀心樣。
樓棠月聽後笑了笑,隻是笑意不達眼底,她眉眼皆冰如寒霜:“看來四殿下今日是想做背信棄義的小人了。”
裴昭與她打賭,利用賭約想狠狠羞辱與她,她若想出了那一口氣,也可以要求他輸了做同樣的事。
隻是,她不能做!
他是皇室之人,生母又是備受盛寵的嘉貴妃,隻怕她要求一出,明日便有人口伐筆誅于她。所以,她隻提了一個簡單的賭約,即使有心人知道裴昭面子受損,但聽了她的賭約後,也不會故意為難她。
從這幾次便可看出,質水是裴昭身邊最得力的婢女,他卻不太喜歡,想必是嘉貴妃給他的人,既如此,她便想通過賭約離間兩人。
此賭約看着下得怯懦,像是畏懼裴昭勢力一般,實則一箭雙雕。
隻是樓棠月還是沒有想到,裴昭這般不識好歹!
裴昭這時才像想起二人賭約,他瞧了一眼跪着的質水,道:“還不起身。”
說完還未說下句話,卻聽樓棠月又道:“四殿下不會威脅質水以期不履行賭約吧!”
裴昭要說的話哽在喉間,他确實是想假意問問質水,卻不曾想這都被樓棠月點出來了。
“這是藥膏,四殿下快些給質水姑娘抹抹。”樓棠月伸出手,手心赫然躺着一盒藥膏。
一直安靜的質水這才擡眸看向樓棠月,對上她清透帶笑的雙眸,質水頓了頓,拿過藥膏,雙手捧至裴昭面前。
因心中憋屈,裴昭面上布滿陰沉,在衆人的目光前,他拿過藥膏,草率打開,摸上乳白藥膏,随意塗到質水臉上。
不過一卑賤之人,竟敢讓他為她上藥。
他靠近她,低聲道:“質水,樓棠月這般為你着想,本殿下是該好好查查你的底細了。”
質水感受着臉頰上的刺痛,垂眸:“一切都聽主子的吩咐。”
裴昭動作很快,糊弄兩下就扔了藥盒,挑釁地看向樓棠月:“樓棠月,你好樣的!”
樓棠月假笑:“多謝四殿下誇獎。”
裴昭又一拳打上了棉花,頓時臉色又難看幾分。
樓棠月才不管他,隻轉身回到高玉公主身旁:“公主,我赢了,一會獲得的燈我要送給你。”
說着,她看了一眼一旁面無表情的甯霄漢,心中卻無一絲歉意。
本來想着撮合兩人,但現下是她勞心勞力取得第三輪冠首,她幹脆用燈籠來刷面前這位公主好感算了!
高玉公主聞言,雙眸湧上心疼之色:“阿月赢不赢不重要,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