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棠月眨了眸子,神色怔然,這些都是她做的!她便如此罪不可赦嗎?
馬蹄聲在疾雨中響起,兵馬聞之讓開一道。
簌簌冬雨中,有人策馬勒缰,長風暈開他雪白衣袍,雨濕的青絲沾耳,氤氲了他一雙淡漠的眸。
他隔着雨幕遠遠望來,開口,緩緩吐出幾個字:“你可認罪?”
“裴聞雪。”樓棠月低喃出聲。
“大膽,妄稱帝王名諱!”
有人譴責出聲。
裴聞雪神色薄涼,一雙烏黑的眸子高高俯視着她,道:“你可認罪?”
那雙眸子與記憶中的眸子重合,怎麼會如此陌生,最後一次見到的時候,眸子中充斥的分明是怒氣。
腦海中驟然閃過她墜入深洞的記憶,她跪在泥地裡,狼狽至極地捂住腦袋。
她明明是面前人的恩人,怎麼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她不服!她不服莫須有的罪名!
擡起頭,她眸子毫不畏懼地對上馬上高高在上的人,罵道:“救了你還來追殺我,白眼狼!”
青年涼涼一笑,從馬鞍上拔箭搭弓,箭簇閃着銀色冷光,他道:“誅。”
樓棠月氣得想爆錘面前人的頭,她才不給他得逞的機會,她轉身,看着面前的懸崖,向前了一步。
崖邊與洞邊重合,她邁出一隻腳,就要毫不猶豫跳下去。
“樓棠月!”
熟悉的聲音帶着不熟悉的慌亂。
她轉頭,馬上剛剛還睥睨的青年已經扔了弓箭,他動作迅速下了馬,神色急切,眸子中的平靜被盡數揉碎。
她邁出的腳踩空,腰間一墜,就要掉下懸崖。
沾着血迹的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樓棠月伸出手指,疑惑他手上哪來的血。
冰涼的手指觸到溫熱的手,他握住她的手,一用力,她即刻跌入他的懷抱中。
雨幕褪去,她跪在地上,擡眸,青年摟着她,也跪在地上。
高高在上的青年褪去了疏離的氣質,他和她靠得很近,清淡眸色細細打量着她,他道:“清醒了嗎?”
樓棠月遲鈍眨了眨眸子,随即轉開目光,看清了四周景象。
哪來的什麼青雨懸崖!
此處猶如煉獄,堆積着不少殘缺肢體,腐爛的,新鮮的,血水将石闆染得血紅,而裴聞雪背後便是一血池,中間一小小石架上有一隻三尺之大的蟲子,血紅的眼睛正看着她。
“真是可惜,差點你便能成為母蠱的喂養血肉了。”
霓鏡的身影出現在她視線裡,她臉色并不好,但神色卻算得上愉悅,她雙腕間纏着鈴铛,現下還發出清脆的聲響。
原來她從入此地開始便入了幻境,如果不是裴聞雪攔了她,她恐怕已經淌進血池裡。
“這母蠱真是不挑食。”樓棠月扶住裴聞雪手臂,兩人一起起身間,她低聲道。
裴聞雪愣了片刻,他收回放在樓棠月腰間的手,眸子中暈開笑意,說:“确實。”
霓鏡聽見他們的話,臉色也無變化。
她看向血池中的母蠱,看着它的變化後,将目光投到裴聞雪身上,她道:“姐姐為了救你不惜拉我一起跳進來,明明繞過了你你偏要來送死,那我就不客氣了!”
樓棠月能明顯感受到青年凝在她臉上的目光,她咳了咳,看向霓鏡:“我是為了母蠱。”
霓鏡莫名一笑,歪頭:“姐姐你要母蠱幹什麼?”
樓棠月揚頭:“我來毀滅它,是要替天行道。”
她這話沒錯,這母蠱導緻有情人之間的紅線出現差錯,可不是擾了這個世界的秩序嘛!
說着,她看向裴聞雪,發現他還在看她,清淡眸色中有着幾分意味深長。
霓鏡惋惜搖了搖頭:“可惜了,姐姐,你是毀滅不了母蠱的!”
她說完,招了招手,阿伏從黑暗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他手臂毫無知覺垂下,渾身出血,傷口讓他面容模糊。
“阿伏,将功贖罪的機會,去。”霓鏡指了指血池。
阿伏沒有任何猶豫,眸子亮亮,自願走向血池。
樓棠月眸色微沉,卻見霓鏡掩唇笑了笑:“姐姐,你說得對,阿伏确實很愛我。”
她的話明顯讓阿伏的身體頓了頓,但片刻,他又繼續走着。
他這是想以自己血肉喂養母蠱!
樓棠月看向肚子圓滾滾,幾欲要漲破的母蠱,想要上前攔住阿伏,卻被裴聞雪拉住了手腕。
他将她拉至血池旁,回眸看她,眸色溫柔如水,他松開她的手腕,替她拂過耳畔青絲,輕輕道:“不要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