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骨細身薄,生怕一個不小心給拍穿了。
咳了好一會兒,唐淑晨才喘過氣。
她擡起頭時,雙頰漲紅,嘴唇濕潤,眼中水氣蒙蒙,别有一種嬌弱女孩子、玲珑剔透心的易碎之美。
陳蕭的手停在了她的背上,她忽然轉頭靠近他。
隻見她紅了眼眶,眼裡流光戚戚,嗓中更是有些哽咽。
她聲色暗啞地說:“隻……”
她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陳蕭看得微微出神,沒聽清她說什麼,便側耳靠近。
隻聽得她弱弱地清了嗓子,伏在他耳邊低語:“隻……紙巾,幫我拿一下。”
指着紙巾盒的手,一并出現在他視野裡。
言情片變搞笑片,剛入戲的陳蕭感覺自己被她耍了,惱羞成怒,氣個半死,抓了兩把紙巾,粗魯地朝她扔過去。
身後傳來唐淑晨毫不顧忌自身女性形象用力擤鼻涕的聲音。
陳蕭單手扶住門框,低垂着頭,不忍直視這個女人。
唐淑晨剛喘勻了氣,又想起他方才神秘兮兮跟自己說的話,開始了新一番的爆笑。
“你是要、笑死我,好、好繼承我的番茄ToDo嗎?”
“行了你,有那麼誇張嗎?”
陳蕭有點兒惱火,用手撓了撓後腦勺。
笑也笑夠了,怼也怼過了,唐淑晨通體舒暢,有了哄他的心情。
“好好好,都怪我笑點低,史努比,你吃過飯了沒?要不要一起整點兒呀?”
明眸皓齒的唐淑晨懶洋洋地倚在桌邊,比劃着喝酒的手勢,沖他眨眨眼。
“哼,”陳蕭被她十分外行的動作逗樂,甩甩頭發,特别嘚瑟地說,“整呗,誰怕誰啊。”
他拉過椅子,坐到她邊上。
兩人鬧鬧騰騰,又上演了一出筷子尖兒上的戰争。
吵鬧聲、說笑聲、碗筷磕絆聲,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裡,滿溢。
金秋十月,風高雲淡,校園已比昨天空曠許多。
有不少人回家心切,連夜出發。
今早八點不到,陸續有大量學生拉着行李箱匆匆趕車,輪子滾在柏油路面的嗡嗡聲此起彼伏,代替平日校園廣播,成為今天最應景的歌。
校門口人多車多,附近公交站一輛輛巴士滿載啟動,紛紛駛向機場和車站。
火車站出站口,唐淑晨翹首以盼,在出站人流中急切尋找着自己的母親大人。
她臉上忽然有了笑容,激動地擺着手。
對面人群裡,一位打扮入時、戴着豹紋框墨鏡的中年女性,朝這邊點點頭,手上推着兩個巨大的行李箱,動作卻十分優雅。
唐淑晨忙三火四地迎上前去,接過來其中一個,萬向輪拉杆箱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推着,仍有些費力。
“媽,你怎麼帶這麼多東西?這倆大箱子你從哪兒弄來的?”
“能從哪兒弄,當然是老娘真金白銀買的了。”蘭女士騰出手,把墨鏡架到頭上,“你那麼能吃,我不多帶點兒,夠你塞牙縫的嗎?”
“可不光我,還有倆饞鬼等着呢。”
“叫你同學來,夠你仨吃一禮拜的。”
走出大廳,這才看清楚自己寶貝女兒穿的不是連衣裙,而是件極垮的大T恤。
蘭女士皺着眉,拽了拽唐淑晨衣服上的口袋,嫌棄地說:“你這,穿的什麼呀,從哪兒整的面袋子?”
“能從哪兒整,當然是花老娘——你的真金白銀,買的啦。”
蘭女士白她一眼,笑着嘀咕了句“混球子”。
雖然這對母女長得不怎麼像,一個濃眉大眼,一個眉眼細長,打扮也大相徑庭,母親衣着講究,女兒是怎麼拉垮怎麼搞,但這說話方式,真可謂一脈相承,不在一個家裡生活十幾年都不能硬的這麼一緻。
少時,兩人已經行至路邊,搭輛出租車,直奔家去。
沿路商場街巷張燈結彩,人頭攢動,到處充滿着十一黃金周的節日氣氛。
老舊小區,一戶小房間内,灑滿了秋日陽光。
方桌上擺放着幾盤剛燒好的菜,唐淑晨腰間系了條碎花圍裙,左手拿着半根蔥,右手正往可樂雞翅的盤兒裡伸。
“剝好了嗎?”
蘭女士喝亮的聲音打斷了某人偷吃的念頭。
進廚房呈上蔥後,刀落聲和老娘的聲音同時傳來:
“叫你同學來吧,還一個菜完事兒。”
“早給他們發微信了。”
話音剛落,門鈴響起。
南薇拎着兩袋水果進來,蹦蹦跳跳直接探頭進廚房。
“阿姨,我來蹭飯啦。”一副乖巧懂事的可愛模樣。
“歡迎你來蹭,出去等會兒,馬上開飯。”
話畢,一抖胳膊,開始在火光中颠勺翻炒,锵锵聲與熱浪齊飛。
南薇看得目瞪口呆,忘了出去,在門口拍起手來。
唐淑晨将她拉出來,按在椅子上,往她張得老大的嘴裡塞了半個橙子。
“……哇,咱媽以前幹過米其林大廚嗎?”
南薇邊嚼着橙子,邊模仿剛才的畫面,抖動着胳膊。
“太帥了!那火,呼的一下,老高了!女中豪傑啊——”
這馬屁還沒拍完,蘭女士端着盤子出來,笑呵呵地往桌上一放,解了圍裙,撣撣裡面的衣服,挨着南薇坐了下來。
南薇馬上露出崇拜的眼神看向蘭女士,說:“阿姨,您真是我們女性的典範,幹飯人的傑出楷模!能見到您,吃到您做的飯,我真是太榮幸了!我——”
“行了,小南,”蘭女士打斷南薇,笑着說,“你愛吃哪個就多吃點兒,别客氣,吃完冰箱裡還有,管夠。”
畢竟是唐淑晨她媽,和唐淑晨脾氣秉性差不多,根本不吃這一套,還是實在點兒比較好。
南薇吐了吐舌頭,憨憨地笑了。
電飯煲發出滴滴滴的聲音,整個屋子飄滿了米飯的香氣。
唐淑晨盛到第三碗飯的時候,傳來一陣敲門聲。
南薇跑去開門。
未見其人,先見一摞紙箱進了屋,嚴嚴實實地将人擋住,隻露出下面一雙大長腿。
那腿稍微踟蹰着站定,高高的紙箱後面,便探出一個腦袋。
他朝蘭女士腼腆一笑,說道:“蘭姨,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