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粗略看了一遍,暗暗歎息。
“這些在外面随便一件便能價值連城,可在這與廢銅爛鐵無異。”
那些合蓋的楠木箱各個邊緣都鑲嵌着大小不一的寶石,長疏随手掀開兩個。
裡面果然都是些金條元寶,從大到小不一而足。
他們無意闖入的密室,原來竟是掩藏寶藏的地方。
長疏又看了眼躺在旁邊的燕君堯,他眉心緊蹙,唇色盡褪,看起來情況不容樂觀。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問他是如何破解這幾個密室的,如果此刻他死在這裡,自己怕是也要為這一室寶藏陪葬。
思慮再三,長疏伸出手指咬破,随即放到燕君堯唇邊。
蒼白的唇瓣再次染上鮮紅的血,竟似荼蘼花開。
但隻憑她的血,還不知道能不能支撐他醒過來,長疏又打量起右面那一牆的東西。
最下面一排放着幾隻琉璃雙耳大肚瓶,瓶口用蜜蠟封着。
她上前提起一隻來晃了晃,裡面傳出液體流動的聲音。
“這藏寶人還是個惜酒的。”
旁邊的架子上有幾個紫檀妝奁,裡面金钗玉簪衆多,長疏随意拿起一隻起開蜜蠟,一股濃郁的酒香傳出來,不似尋常精釀,味道甘冽綿長。
長疏找了一隻精鑄寬口甕,倒了些酒下去,又用火折起火向酒碗點了點,果然燃起了藍色的火焰。
她将燕君堯扶起來,脫掉外衫,徒手沾起燃着的酒水,向他後背心口處快速擦抹。
後背熱起來後,她又依次将他的雙手前胸搓熱,接着将濕着的衣袍丢在一旁,用幹燥的紅絨布将他裹起來。
自從離了上間密室,她混沌的神思又恢複清明,身上的力氣也都回來了。
左右也開了一瓶酒,長疏三兩下卸掉了幾隻箱子的木蓋,扔得稍遠些,将酒全部淋上去,用火折點了火。
這密室雖說看不出出口在哪,但一直有氣流流通,所以她也不必怕憋死在這。
身上的衣服着實又濕又潮,長疏索性脫下來,連同燕君堯的一起,鋪在火堆不遠處烤着。
從夜裡進了密室,到現在也該過去了幾個時辰。
此刻應該已是年三十。
長疏回頭望了望,燕君堯緊鎖的眉心似乎舒展了些。
他難道真的不知道在水潭密室,留在原地會面對什麼嗎?
長疏收回目光,不再去想。
一夜未睡又折騰這麼許久,這會被火堆烘烤着,她的眼皮便愈發沉重。
恍惚中,始終有個聲音催着她向前走。
“阿阮,快走。”
“不要回頭。”
她茫然追問着:“為什麼不能回頭?”
真回首,映入眼簾的便是漫天的火光,和一個背光而立的身影。
“你可要跟我走?”
“你是,你是……”她突然看不清眼前人,随即夢中的火光與眼前的重合。
半晌,長疏緩慢地眨了眨眼,這才驚覺自己剛剛睡着了。
她身上披着自己的外袍,顯然已經幹了。
一擡頭,便發現燕君堯不知何時已經起來,正坐在她旁邊不遠處,靜默地望向她。
“夢到什麼了?”
夢中的一幕幕畫面在腦海中閃回,長疏卻搖了搖頭。
“不記得了。”随即又問他:“你沒事了?”
他受的撞擊傷表面看不出什麼,可内裡五髒六腑仍牽扯着鈍痛,隻是在這密室中也無計可施。
“無妨。”
面前的火堆已見小,長疏估摸着又過了大半個時辰。
“我們不找出口嗎?”
良久的沉默,隻有火堆燃燒的聲音,暖黃的火光在燕君堯一半側臉映出柔和的光影。
“除夕夜,在這裡過不也别有一番意趣。”
這裡如牢籠一般,守着這些毫無生氣的世俗器物,不知哪裡來的意趣。
見她不搭言,燕君堯垂眸不着痕迹地苦笑一聲。
“你若想出去,便自己找出口好了。”
似乎笃定了她自己找不到,燕君堯轉身找了個楠木箱靠着,開始閉目養神。
既然他這樣說了,說明出口他十有八九已經知道在哪。
如此,她也不算急,隻起身有一搭沒一搭的四處看看。
直到她注意到剛剛掀起的紅絨布下,竟是一件遊龍騰雲的漆木浮雕。
在這滿是珍寶的密室中,這件東西顯得格外樸素,不合腔調。
她想了想,直接上手嘗試轉動浮雕,沒想到還真的能轉。
浮雕後的牆壁緩緩移開,那股隐約的泥土草木味道又傳了過來,長疏知道她找對了。
長疏轉頭發現燕君堯已睜開了眼睛,他就那樣淡然地斜靠在木箱旁,不急不燥。
“既被你找到了。”
“你想走便走,這地僻靜,我還想在這處多待會。”
長疏的手搭在密室的石門上,表情鄭重:“公子,現下不是玩笑的時候,該走了。”
他略微揚眉,眼中并無半點笑意。
“你既要走,就不必顧及其他。”腹背傳來的鈍痛突然加重,他強忍不适,雲淡風輕地擺了擺手,“去吧。”
“晚些時候,我自會回去。”
見他表情不似有假,長疏思量片刻,最終還是走了出去。
石門在她身後關閉。
她未曾看到燕君堯黯淡的目光,以及那句消散在門後的話。
“我自該為你的将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