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日,我們便該啟程回京複命,等回到京中,你便搬入王府住。”
手中打結的力道突然一重,燕君堯悶哼一聲,看向長疏的眼神帶了探究。
她下意識便想拒絕:“我已經住慣了别院,何況也并不耽誤正事。”
“你不願意。”
他的語氣不置可否,似乎已經看透她的想法。
空氣瞬間凝滞,就連清神香的味道都變得厚重沉碾。
長疏垂下的眼睫輕輕閡動,終是緩緩開口:“如果我搬進王府,那從今以後可以你去哪我便去哪,而不是隻有遇到危險,才帶上我嗎?”
她要查薛家案,有諸多要去的場所要見的官員,跟着燕君堯,她才能便利行事,甚至可以時常出入皇宮。
既然他執意如此。
現在,也該換她來利用他了。
燕君堯眸光輕閃,随後勾唇答應:“好。”
一連數日,長疏皆需出入燕君堯處,為他換藥治傷。
這日一早,她剛到便見燕君堯已穿戴整齊,似要外出。
“京中下派的和談使臣已到,許知府設宴相請,你便随我去一趟。”
見她手中拿着藥箱,眸色變得緩和:“藥回來再換也不遲。”
雖是知府設宴,可實際并無多少正事相談,燕君堯從入了知府宅院,便被敬為座上賓,期間許知府不斷恭維他謀略無雙,英明救城的舉動。
長疏聽得耳朵長繭,不由打量起次席的人,也是這次派來和談的使臣,左丞相蘇理。
隻見他撚着長須,一雙鷹眼透出思量,席間始終噙着淡笑,不曾發表任何見解。
顯然,他對燕君堯并非許知府那般認同。
不過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他的愛女傾心燕君堯的名聲在外,最終卻被他婉拒,還鑒婚給了太子,多少臉上不光彩。
“王爺此次回京,可訂好了啟程日期?”
許知府總算一轉話題,長疏揉了揉耳朵,聽得他回答:“兩日後。”
前幾日竹岐還來信問及,長疏本以為還要幾天,沒想到竟這般快。
那席上的許知府聞言也是一愣,随後又陪笑應和,直到他看到門外進來的一道倩影,立時招手。
“這是小女承意,承意快見過王爺。”
今日天氣并不好,西北風夾雜着星星點點的雪粒,格外的冷。
可來人卻一身水藍色窄袖紗裙,肩上着天水碧墜花小披風,随雲鬓旁是一串蝴蝶戲花點金簪,與這寒冬作比,恰似一抹春意入眼。
“王爺金安。”許承意柔柔一禮,含情的水眸垂下,又擡起望向主位的燕君堯。
此刻,長疏明白,這場宴席的醉翁之意在此呢。
燕君堯不動聲色地略一點頭,便收回視線品起手邊的茶,似乎并無多少意趣。
許知府見狀,眼珠一轉,笑言:“小女聽聞王爺盛名,特意求得一見,還望王爺莫怪。”
“不過她琴藝尚可,倒不如彈奏一曲為王爺和丞相助助興。”
燕君堯不甚在意地應着:“也好。”
知府千金自是着意培養過,青蔥般的手指撫上琴弦,一曲绻相思便娓娓奏來。
隻是汴京内精通琴棋書畫的小姐便數不勝數,就是天追閣裡的姑娘,琴技也是不俗,故而在座幾位也隻是過耳一聽,并未覺得如何。
長疏瞧着許小姐的神色由嬌羞期待變為怅然失落,不禁暗暗搖頭。
從前她還在薛家的時候,就未曾學過這些,她母親說過女子學得這些技藝若是自認喜歡也就罷了,若是為了取悅男人,便大可不必。
“怎麼,是覺得無趣?”
身前人突然開口,将長疏的思緒拉回,她蓦得看向燕君堯,似乎沒懂他什麼意思。
“罷了,那便回吧。”
那廂許承意的曲子還未彈完,燕君堯便要告辭,許承意見狀臉色微變,焦急地站起身,卻又不敢多話,一時無助地看着這邊,好似她做錯了什麼。
長疏覺得這樣實在讓人難堪,于是低聲否認:“沒有,許小姐曲子還未彈完,不必這麼急。”
原本準備起身的燕君堯,回首看向她:“你喜歡聽?”
一直未得他正眼相看的許承意終于對上了燕君堯的目光,隻是對方眸中冷淡,隻讓她繼續把曲子彈完。
将自己如數奉上,還不如他身後侍從的一句話,許承意臉上盡是不甘,看向長疏的眼神有了敵意。
隻是今日長疏仍是一身男裝。
對一個男子産生争風的态度,是以她又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可笑。
直到對面的左丞相蘇理開口:“聽聞王爺對身邊的某個侍從格外優待,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隻是,這侍從竟是名男子,還日日帶在身邊……”
在座人俱是心中一驚。
這左丞相難不成在意指昭南王有斷袖之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