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從将離穩定下來,坐鎮邊關後便好許多。近兩年,還未曾有如此嚴重的時候。
她擡眼看向顧衍,蓦地想起自己那個便宜師父曾說顧衍此人命格不好,主嗜殺,為人太過偏激,容易走上不歸路。
“藥喝了,免得耽擱查案。”顧衍說着,讓辰砂去端放在桌子上的安神藥。
霍青青隔老遠聞到苦藥味兒,頓時别過頭去不願看:“放那兒放那兒,我待會兒自己喝,絕不會耽擱查案,就不勞顧大人費心了。”
“哦。你那丫鬟說,讓我盯着點你,不然你會倒掉。”顧衍腳下生根,愣是不走。身形如松立在榻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已經扯了被子飛快捂住頭的霍姑娘:“衣服穿得規規矩矩還捂這一床大被子你不熱?”
熱,熱得汗流浃背。
不僅熱還丢人,這次丢人丢大發了。霍青青悶在被子裡腹诽着,不願面對。
顧衍悶笑一聲,正巧看到錦屏端着一盆溫水進來:“你家姑娘這怕苦的毛病,得治。”
“不治!”霍青青一把掀開被子露出半個頭:“要吃苦你自己吃去。”
廂房裡頓時安靜下來。
許久,顧衍站定在門口,背對着她抛下一句情緒莫辨的話:“我吃的苦,數都數不清。”
霍青青自覺失言,正想說聲對不起就見着顧衍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她坐起身接過辰砂端來的藥一口氣喝盡,後面趕忙往嘴裡塞了一顆蜜棗。
錦屏把也辰砂趕出去,自己留在房裡給霍她擦身,一邊擦一邊小聲道:“姑娘不也吃了許多苦嗎?怎麼不告訴他?”
“告訴他做甚?”霍青青拿過床頭的話本趴着看起來。話本是去歲很出名的一本名為《大煜雜記》的上卷,上面寫的都是些志怪奇聞,偶爾翻看下倒是挺有趣。
她撚起一頁翻過去才接着道:“我吃的苦與他何幹?隻是我不該去挑開他的傷口。”
她知道的,顧衍吃了很多苦,比她苦太多太多。
錦屏看着自家姑娘白皙的背上交錯的幾道傷痕,覺得顧衍一個大男人未免太過小氣。這麼些年了,哪怕之前定期塗抹了特制的白玉膏,這些傷痕都不曾淡去。
她每次瞧着都覺得心疼。
吃苦,這世道上的人活着,哪裡有不吃苦的?
姑娘自小錦衣玉食,是世家富養的大小姐是沒錯。但她從未苛待任何人,更不會拿地位論高低。很多事,都是姑娘親力親為,從不會假手于人。姑娘吃過的苦受過的累少了嗎?
他顧衍憑什麼?
越想越氣,錦屏擰着帕子像在擰顧衍。
“你生什麼氣呀?”霍青青合上話本,笑得無奈:“好錦屏,别氣了。”
“此行是我這邊出了纰漏。方才也是我一時嘴快。顧大人沒有做錯什麼,你氣他做什麼?他也沒招你啊。”
錦屏取了梳子給霍青青梳發:“我的好姑娘。是他先惹姑娘發癔症,奴婢怎麼能不氣?”
“咱姑娘養這麼久,就被他一下給激回去了,醫老這兩年的調理全白搭。奴婢……”
霍青青轉身捂住她的嘴:“哎呀,不過是喝幾副藥。再不成,讓我那便宜師父把醫老給抓來随行。這樣行了?嗯?”
錦屏掙紮着拉下她的手,連應好幾聲:“行行行,姑娘最大,姑娘說了算。我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鬟,就不多嘴了。”
二人沒一會兒就笑鬧在一處。
錦屏費了好大力氣才把發髻梳好,再三叮囑自家姑娘沒事别去找顧衍。
霍青青瞅着她嚴肅的臉,心虛地别過頭看向窗外。
這架勢。
錦屏哪裡不知道自家這個姑娘又在敷衍她,無奈下又隻能幹瞪眼。
最後僵持了片刻才妥協:“姑娘要是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叫我。”
“嗯嗯。”霍青青連聲應下,站起身理順腰間挂着的佩環流蘇才推開門出去。
錦屏看着自家姑娘的背影,心裡又酸又澀。
姑娘的背影,她看過太多次,一直都跟她記憶裡的一樣,纖瘦挺拔。就是這樣一個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曾經站在她前面,為她撐起一片天。
那時候,她覺得姑娘是巍巍高山,立在這天地之間,成了她切開黑暗的一束光。
她擡起手,極快地擦過眼角把淚水擦幹。
她抱着水盆出門時,看到辰砂正看過來,眼裡帶着探究。
“十一不在,你和我,要護好姑娘的。”錦屏說完不再停留,她要趕緊去把盆還了去廚房煎藥。
辰砂看着她匆忙離去的背影默了默,忽聞隔壁傳來“轟隆”一聲響,他按住腰間懸挂的刀就往顧衍敞開的客房門口一站。
而屋裡的顧衍手裡還提着自己的外袍,看着地上的門神情複雜。
聽到聲響趕過來的伍行一看,留下一句:“嚯,霍姑娘生猛啊。”就翩然離去。
霍青青敲門的手僵住,直愣愣地看着顧衍:“我……這門……”
她也沒想到這門年久失修稍微用力敲幾下就倒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