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重站起身,回頭望了眼仍在河裡撲騰的蘇川谷,轉頭怒視陸之山,“你說呢?”
風吹起陸之山的袍角。
“你不該傷害蘇川谷和李元禮,尤其是李元禮,他是縣令之子,他若有事,整個蘇家都要遭殃,我勸你有些自知之明。”
“你一個假的陸之山,若是惹了他,我不會保你,你自己自求多福吧,本來你的命就是我救的,我也不奢求你報答了,你隻要不害了我,不害了蘭兒。至于其他的,你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陸之山嘴角泛起微不可見的凄涼的笑。
他向陸重伸出手。
陸重警惕地說:“你想幹什麼?”
陸之山手懸在空中,長歎口氣,“我想吃梨膏糖了。”
陸重捂着胸口,嘴角還在不斷地往外流血,他冷哼一聲,不無厭煩地說:“你覺得我有嗎?”
深色的天幕一點點落下,陸之山扯出一絲笑,陸重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他聽着陸重去撈河裡的蘇川谷的聲音,單薄的手再次垂下,落在袖間。
冷風吹落天際上的光亮,整個天幕逐漸黯淡下來,陸之山輕歎口氣,沿着稀薄的月影朝着覺明院走去。
天黑了,出門的人也該回來了。
黑沉沉的夜空下,蘇祈春臉頰微紅,一雙黑眸格外地亮,她暈乎乎地走到長廊下,斜身歪在美人靠上,遙望着天上的圓月。
又大又圓的月亮挂在天際之上,泛白的冷光灑滿大地,凄冷又明亮。
蘇祈春望着它,心裡忽地酸酸的,有些悲傷起來。
屋子裡施清荷和曲餘青吵架的聲音彌漫,你一嘴我一嘴的,互相挑撥,互不相讓。
蘇祈春為了勸架,生生替他們擋了好幾杯酒。
那酒據說是西域的葡萄做成的,喝起來甜甜的,一點也不辣。
可蘇祈春終究是個沒喝過酒的人,幾杯下肚,還是有些醉了,此刻她坐在外面,被風吹了會兒,才覺得好些。
再回頭時,崔夫人已領着施家兄妹和曲餘青出來了,蘇祈春拍拍臉,彎起眉眼,笑着走過去。
“纖纖這是醉了?”崔夫人問。
蘇祈春搖搖頭,略過施之謂灼灼目光,走至崔夫人身邊,“一點點,這點兒小酒,不算什麼。”
崔夫人握住蘇祈春的手,施清荷在一邊也道:“這酒根本就不算酒,就是甜水,一點也不會醉。”
“是嗎?”曲餘青摸摸鼻子,“别小瞧了這酒,這酒的後勁兒大着呢。”
“你!”施清荷擡頭瞪着就知道跟她對着幹的曲餘青,恨恨道:“就你知道的多?不會說話就閉嘴!”
曲餘青無奈地歎口氣,悻悻地閉起嘴。
蘇祈春在一旁看着這一切,笑得眉眼彎彎。
天色已晚,施家的馬車早已在崔府門口等候多時,一行人商量着要先将蘇祈春送回蘇府,誰知剛走到崔府大門,便看見了蘇川柏。
蘇川柏站在馬車前,像是等了很久,嘴唇凍得發白,他瞧見蘇祈春,上前道:“妹妹,你可算出來了。”
蘇祈春心下覺得不對,忙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蘇川柏露出焦急表情,“妹妹,我就跟你說,陸之山的眼疾好像更嚴重了,師父要給他看病,他非不肯,非要等你回去。”
“哎呀柏哥哥,你怎麼不早點兒進府和我說呀!”蘇祈春擔心陸之山的眼,她那日将帶着火星的藥灰鋪在他眼上,難保不會有什麼事。
她心下登時方寸大亂,連和崔夫人告别的事情都忘了,急匆匆地坐上蘇川柏身後的馬車。
她掀開車簾,道:“柏哥哥,别傻站着了,快些帶我回蘇府。”她一刻都等不及了,非要回去救陸之山不可。
“好嘞,妹妹你不要急,不要忘了禮數,崔夫人還在這兒呢。”蘇川柏忍不住出聲提醒。
蘇祈春這才想起來,掀起簾子望向崔夫人一行人,淡淡地笑笑,她此時實在提不起什麼力氣逢迎,隻想快些趕回去。
好在崔夫人并不在意這些,回望着蘇祈春的目光,臉上也滿是擔憂,“快回去吧,治病救人要緊。”
蘇祈春聞言心下一暖,感激地點點頭。
蘇家的馬車從崔府門前碾過,崔夫人和施家兩兄妹也預備回府,曲餘青推脫還有别的事,不一同走。
施清荷白他一眼,幽幽道:“又去哪鬼混呢?”
施之謂也看向他,目光複雜,想了想,他出聲叫住曲餘青。
“曲公子,還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