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人這番溝通全部點到為止,但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意思。至于不知道的諸位,請看翻譯版:
既然百曉堂沒神奇到在盛陽來之前就能知道盛陽此行的目的,那麼蘇忬能夠在盛陽來到淩霄宗不到一個時辰的時候就能拿出盛陽想要的東西嗎?
答案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麼理論上的可能性中,一個是師傅自己把信寄到紅塵宗,然後宗門裡的弟子知道自己來淩霄宗所以又轉寄到淩霄宗來。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他們是修士,宗門裡其他弟子完全可以通過傳訊符聯系到自己,不必用轉寄信件這種凡人的方式。
結合師傅是去凡人的世界曆練,鑒于淩霄宗的規定,每個來拜訪淩霄宗的修士,就算禦劍也隻能落在淩霄城外,然後步行通過淩霄城,爬上山路來淩霄宗。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師傅曆練的地點就在淩霄城,他以凡人的身份活在這裡,因為某種原因看到自己也不能與自己聯系。又大緻猜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所以師傅采用凡人的方式寫了這份信,将它交到淩霄宗弟子手裡,請他們轉交給自己。所以蘇忬隻是起了一個轉送的作用,而這麼一個轉送,就收了盛陽一大筆靈石,盛陽肉疼了。
最讓盛陽肉疼的在于,他身為修士,步行速度自然比較快,師傅現在是凡人,想追上自己不容易。而且在爬山的時候,修士的确不能禦劍,但即使是紅塵宗身體素質不太好的修士也是能夠媲美凡人中的武道高手,用類似于“輕功”的功夫,迅速上山。
而紅塵宗的每次曆練是需要服用一種特殊的丹藥将靈力壓縮到煉體期初期的程度,師傅這樣的身體素質自然更追不上滿心擔心,隻想快速來淩霄宗的自己。
所以,在淩霄城錯過一次,在山路上錯過第二次,師傅隻能拜托淩霄宗的弟子幫忙轉送信件,這麼兩次耽擱,自己就付了一大筆錢。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快速上山的話,這筆錢應該能省掉,而且還不用欠淩霄宗一個人情。
盛陽更不忿的在于,雲安之就這麼眼睜睜看着自己被蘇忬忽悠,哪怕知道蘇忬不過就是個轉送的事,依然默認紅塵宗欠淩霄宗一個人情。
所以這群淩霄宗都是些什麼人啊,連看起來單純、老實的雲安之其實也腹黑得很。盛陽表示自己很受傷,很難過,很……
雲安之遙遙的指了指盛陽手中的信,“你那麼想知道你師傅的情況,那你快看啊。”
盛陽苦笑着搖搖頭,“師傅會寫這麼一封信給我,我想,我已經猜到信裡寫的會是什麼了。”
信紙展開,隻有很簡單的幾行字:
吾唯一的開山弟子、關門弟子、獨門親傳弟子,陽咩咩,展信安。
其實你收到這份信就算不打開,也知道師傅我要說什麼了,對吧?
但是師傅我啊,還是想跟你說,我的小乖乖陽咩咩,不要生氣,不要難過。師傅我啊,真的很幸福。幸福到我決定放棄修士的生涯,放棄長生,放棄一切也要留在這裡。這裡有我這一生最想要的,我終于找到自己所追尋的一切,所以對不起,我們師徒的緣分就到此為止吧。
咩咩啊,吾心安處是吾家。我們每個人終其一生在追尋的不外乎如此,祝福師傅我吧,不祝福也沒關系,不要背後罵我。真要罵我也可以,師傅我啊,應該被罵。咩咩,是我放下一切的,包括紅塵宗,包括你。罵我吧,怨我吧,恨我吧。
然後繼續向前走,向着你心中所想、所求、所思的方向,一直走,走到能讓你覺得心安的地方。
咩咩,替我跟大家告别一聲。
咩咩,師傅依然愛你。
咩咩,别哭。
盛陽拿着信陷入沉默,屋内慢慢出現一種沉悶的氛圍。蘇忬對着雲安之使個眼色,示意雲安之跟自己出去。
兩人關上門,會客室裡隻剩下盛陽一人。許久之後,屋裡慢慢出現極細微的,壓制不住的嗚咽聲。
人生最痛苦的莫過于傷别離,盛陽身邊重要的人,有人永遠離開了他。上次分别是,師傅還說下次要準備極好喝的蜜茶給自己,信紙最下面寫了蜜茶的原料和制作工藝,但是,卻再也沒有那個人微笑着在桃花樹下給自己泡茶了,而自己泡出來的蜜茶會跟師傅一個味道嗎?
盛陽永遠都不知道答案了。
以前有一次,盛陽的爺爺在醉酒時說漏嘴,盛陽才知道師傅的生平。
盛陽的師傅邱簡之不是混血,他曾經是凡人。出身豪門世家,父母恩愛,家族強大,母親婚後沒多久就懷了他,當時父親在大理寺得罪了人,仇家偏偏選擇暗算後院裡的女子。讓邱簡之的母親在孕早期就中了毒,直到孕晚期才發現。
這種毒素極為複雜,肯定會對孩子造成影響,但是此時生産,生産時毒素會倍增,且大半會遊離給母體,就算小半作用于胎兒也是緻命性,而大半毒素作用于懷孕中身體本身就較弱的母體,母親在生産的時候也會死亡。強行堕胎隻會讓兩人都死。無數醫師的意見是,懷到自然生産的時候,毒素全在孩子體内,至少能保住一個。
邱簡之的父親決定按後者處理。
最後邱簡之生下來奇迹似的沒有死,但身體比一般孩子要弱很多。當時他們能找到最好的醫師判斷,邱簡之的壽命應該最多到二十,這未來的二十年就讓他輕松快樂的度過吧。
父母的愧疚,長輩的疼惜。邱簡之除了生病時的痛苦,其他的時候,他比誰都輕松快樂。他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早在十五、六歲的時候就和家人達成共識,他這短暫的一生就不要拖累一個無辜的女人了,他不想成婚也不想有後代,這一輩子索性就輕松到底。
然後十八歲那年,有一個傻乎乎的姑娘不顧一切的愛上他,即使知道他生命還剩下最後兩年也要跟他在一起。那姑娘最後用一句“就算兩年我也願意,反正等你走後,我還可以再找,難道你希望我為你守節一輩子?”
這般與衆不同的思想,又這般大逆不道的直言,這姑娘因此走進邱簡之的心裡。兩人還真的就在一起了,姑娘在一起的第二年還懷孕了,邱簡之的生命當時已經進入倒數,但是他依然努力着,希望至少能夠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在這樣的信念下,他熬過了二十歲這個至關重要的關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