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汐汐和宮商角過來的時候,大門剛剛打開,門外守着的一群人雖然當場就吵鬧起來,但沒有一個人擅自就往門裡沖,都很自覺的依舊站在門口,眼巴巴的看着裡面的人搬出一紅一綠兩套桌椅,到最後,才看見一個雍容豔麗的女子從門裡走了出來。她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了,左汐汐強行讓自己鎮靜下來,她隻是覺得陌生,這般氣勢的女子真的是她二姐嗎?說起來,她其實也的确不能很清楚的記得二姐原本的樣子了。
二娘長袖一揮,坐在被人安置在中間的椅子上,這才開口說話,聲音綿軟柔和,卻讓在場的人不由的屏住聲息,豎起耳朵。
“大家都還記得我醉花陰的規矩吧,我們收女孩兒,但是隻有兩種收法。紅色的那邊是死契,從此以後,這女孩的生死榮辱皆與原家庭無關。她富貴了你們找上門撞死在她眼前都與她無關,她得罪大人物招緻災禍,也隻會算在我醉花陰頭上。名字簽上紅榜後,她從此就再不是你家人,永永遠遠與你家脫離關系。别以為耍賴有用,看到那裡坐着的陳大人沒?”
二娘手一招,一個官府人員在紅椅後面有一處他的辦工桌,他面前有一張長長的紅色空白榜單,有他見證的簽字畫押自然不會再給他人耍賴的空間。
“綠色的這邊是活契,我二娘在此承諾,綠榜上的女孩子賣藝絕不賣身。不管我二娘在女孩兒身上投資多少錢,二十歲那天,家人按照今天賣出價格的五倍,皆可以接走。但如果出不起價格,那就抱歉了,女孩兒從此成為我醉花陰的紅榜姑娘,一切待遇與紅榜姑娘相同,從此脫離原來的家庭。”
“好了,廢話不多說了,現在正式開始吧。”
二娘說完,就懶散散的坐在她的椅子上,自有勤快有眼力見的小厮捧上溫度适宜的茶水。
一開始,綠榜這邊的排隊的人比較多。綠椅上的嬷嬷細細查看過來賣的姑娘後,給出的最高價格也不過是十兩銀子。而紅榜那邊的,随随便便的一個姑娘,就能賣出不低于五十兩的價格。慢慢的,不少人排着排着就轉到紅榜那邊,甚至完全不顧手裡拉着的女孩的哭号哀求。
周邊看熱鬧的人,有時候都忍不住歎息,醉花陰的人卻一幅司空見慣的樣子,完全不為所動。有個小姑娘拼命掙紮,不管被家人打成什麼樣都不願意在紅榜上按上指印,打到周圍看熱鬧的人都忍不住勸到“算了算了,要不你們簽綠榜那邊吧”。
結果拖着她來的那對夫妻,兩人聯手痛打那小姑娘都沒用,最後是那個當娘的直接從路邊撿起一塊石頭,一下子把小姑娘打暈,趁她暈乎乎的關頭,強行掰開她的手指在紅榜上摁下指印,然後兩人喜滋滋的拿着五十兩銀子,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還是醉花陰的人把小姑娘抱進大門,那對夫妻還沒走出五步,小姑娘就醒了,她頭上的血流得滿頭滿臉,看着那對夫妻的背影發出最後的哀求,“爹,娘,别丢下我!”
那般凄慘的哭求聲,連看熱鬧的路人都心酸難受,卻好像一陣風似的從兩人耳邊穿過,他們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腳步還是那般輕快的徑直離開。一瞬間,左汐汐的眼睛都赤紅了,她看着那對夫妻的背影,似乎和她記憶裡的一對沒人性的夫妻的背影,完美的重疊上了。
二娘對眼前的一切毫無興趣,她隻是翻來覆去檢查指甲上的花樣,還跟身邊的丫鬟商量着,待會換個新的指甲花花樣。左汐汐瞪大眼睛看向這個完全陌生的二姐,似乎從她的臉上看到當初爹娘那般冷漠的影子。
宮商角拉起她的手,用力捏了捏,“别急,我們才知道一點點。”
左汐汐已經看不下去了,宮商角帶着她離開紅塵大街,去到淩霄宗在這裡的辦事處,去那裡了解一下醉花陰二娘的信息。
大概是淩宵宗本部那邊提早傳來信息,他們一進來,就有人把他們帶到一個無人的接待室,在那裡早就準備好二娘的資料,辦事處來接待他們的修士剛好也是他們的同期蔣行健,他早早适應不了學峰的考核,在三次失敗後面臨退宗的時候,他選擇去辦事處工作,運氣挺好的被分來紫蘇城。
如今蔣行健已經工作有幾年了,也堅持修行,他自認平時已經足夠刻苦,在辦事處工作也很認真。如今在紫蘇城辦事處已經有一定的職務和地位,薪水也不錯,築基期大圓滿,随時可能進階到金丹期的蔣行健原本自認為不會比學峰那些留下的同期差多少,但如今看到已是元嬰期的左汐汐和宮商角,他心裡到底後不後悔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臨出門的時候,蔣行健跟宮商角說,“醉花陰二娘的資料,我們這裡其實不是最詳盡的,城裡也有百曉堂的分部,你們可以去那裡買更詳盡的資料。”
如果他們有靈石,打一開始就不會來辦事處,這兩個都身背欠債的窮光蛋夫妻連學峰的欠債都還沒還完呢。宮商角看一眼已經在翻看資料的左汐汐,問曾經的同期,“那個,這邊有任務接嗎?”
宮商角一口氣接了七八個任務,除祟的、找物的、驅邪的、招魂的,他基本上都願意接。他還在翻任務榜的時候,蔣行健也翻出一個工作資料遞到宮商角面前。宮商角看完工作資料後遲疑了半天,他看向蔣行健,“招聘的?醉花陰招聘修士幹嘛?去那裡當護院還是打雜的?”
蔣行健給他解釋,“醉花陰生意太好了,同行自然就會眼紅。還有些人看不慣醉花陰的二娘一個青樓女子整天在城裡這麼高調。總之,看不慣醉花陰和二娘的人很多。以前吧,就是那些生意場上面的明争暗鬥,這些年有人更狠,直接找來修士,修士中也有為了賺錢什麼都肯做的,暗殺到也不至于,但是詛咒、招陰什麼的就多了去了。”
蔣行健歎口氣,“醉花陰一年中總要找修士去除祟或檢查個好幾次,現在有點煩了,想找個修士能常駐。給出的薪酬你也看到了,相當高。我知道你們肯定不會常駐,但暫時停留個兩三個月總還是有的吧,你們可以先接這個任務,這段時間我會繼續招人,到時候你們走了我再介紹别的修士接替你們。反正你們不是對醉花陰好奇嗎?進去後自己看不是更好嗎?”
宮商角對蔣行健的提議很心動,他不是做事半途而廢的人,先把自己接的其他任務都完成了。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一天多過去,左汐汐也把辦事處這邊的資料看完,正在看蔣行健遞給宮商角的那份醉花陰的招聘。兩人一合計,當天就拿着蔣行健的推薦信去了醉花陰。蔣行健信裡也說明了,他們不是常駐,是短期停留,他會在他們走前招到接替的修士的。
聽說兩個元嬰期的修士來醉花陰,這下連二娘都好奇了,她特地走過來跟兩人見面,卻好像一點都沒認出眼前的左汐汐。客套疏離的把二人送進醉花陰裡面最雅緻也是最偏僻的院子,承諾不會讓樓裡吵鬧到兩位仙人的。
看着二娘搖曳曼妙的背影越走越遠,左汐汐有點傷心,“二姐她都認不出我了嗎?”
宮商角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别急,我們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