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這片地兒也不太平,有些國家之間還有戰亂。老百姓實在活不下去就拖家帶口的搬走,找一片遠離戰火的地方居住。有的時候吧,慢慢的,那裡就人口聚集起來,成為新的村子,過上平靜的生活。
孫家有三個兒子,年富力強,在那個時代,男人就是生産力,在一個村子裡,誰家男人多誰家腰闆硬。孫家長子從軍,次子三子如今也娶上媳婦,大兒媳生的長孫都十幾歲快要議親了,次子家兩個兒子也都能跟着爺爺下田幹活,三子家也有一個兒子,孫家在這個自發組建起來的花溪村裡還是頗有話語權的。
後來從軍的長子一路找了過來,這個從屍山血海裡厮殺出來的大男人,平日裡憨憨笑着,偶爾臉上沒有笑容的時候,孫老爺子都下意識壓低聲音說話。
孫家長子孫慶生回來後,先圍着村子轉悠了兩三天。第四天,請來所有的村民到村口,他說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孫慶生當衆先是展現一套刀法和一套拳法,行雲流水,威力強大,至少在村人們看來,這孫家老大是個高手,比他們這些種田跑山的村夫們強了不止百倍。孫慶生說了,他以後會肩負起整個村子的安危,還建議大家把家裡的半大的小孩送到他家,他會挑選一些合适習武的少年好好培訓,幫着村子組建好自己的武裝力量,至少也能保護好花溪的安危。
孫慶生的這個提議自然被所有村民一緻通過,大家還主動表示如果自己家的孩子被選上,一定會準備好一筆讓孫家人願意接受的學費或物資的。
孫慶生對此笑着搖搖頭又點點頭,等場面靜下來,他說,他早算好費用了。不多,也就是現在每戶人家一半的身家就可以。而且,以後的每一年,不管有沒有孩子被他選中,隻要是村裡的村民,每年收入都要上交給他家三成,因為他是要用生命護衛村子的,這是村民應該出的買命錢。
這下村民們再不能接受,一下子交出一半身家,以後的每年還要上交三成,這都快比得上以往繳納給官府的那些苛捐雜稅了。孫慶生依舊笑眯眯的站在台上,無視下面鬧成一團的村民,隻給大家五天的時間,五天後,要是錢沒交到他家,就别怪他不客氣了。
五天後,連他家一共四十多戶的村民,隻有其中的四戶繳納了費用,期間村裡的好些個德高望重的老人試圖上門溝通全部被孫家拒之門外,于是其他人全部決定拒絕。孫慶生好耐性的在家一直坐到天黑,也沒等來其他人,他依舊笑眯眯的,隻站在大門外說了一句,“那行吧,這可是你們逼我的。”
第二天,他首先在繳費的四家中,每家選出一個精壯的男子作為他的手下,然後五個人在村子裡轉悠。随機進入一戶人家,四個手下要做的,就是把那家人擋住,他負責進屋搜索财物。他搜完了還不罷休,還會把家裡面的男人扯出來一頓暴打,逼着這家交出隐藏起來的所有财物,最後他會拿走其中的七成。有人質問,你不是說隻要一半的嗎?他還是那張憨憨的笑臉,“對啊,五成是我應得的,另外兩成是滞納金和我這些兄弟的勞務費,有意見嗎?”
孫慶生帶着他的手下就這樣在村子裡,每天随機找兩家人下手,目标就是村子裡所有沒交費的人家。有些人家扛不住了,想離開。可是孫家和其他四家的人盯着所有人。想要離開的人家全部被擋了回去,迎接他們是無數的拳腳,然後孫慶生會拿走所有人财物的八成,又多出的一成,是五家人的勞務費。
原本甯靜祥和的花溪村此時如同煉獄,生活在那裡的人們,從孫慶生一家露出猙獰的真面目的那一刻,淪為闆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最先繳納費用的四家,原本是最老實最懦弱最膽小的人家,如今在孫慶生的帶領下,也轉身成為他最堅定的爪牙,這些日子收獲的勞務費早就抵消了他們交出去的家資。
孫慶生說了,他們是最聽話的,所以日後收入的三成也免了,還能根據每次催繳費用過程中的表現,獲得不同的分紅。這麼一說,這四個人和他們的家庭比孫家還要積極,積極的跟在孫慶生身後,一邊緊密的盯着村裡人,不讓任何人逃跑,一邊對孫慶生的指令,加倍完成。
這天孫慶生随機選中的人家是村裡的陳老先生家。陳先生是村裡唯一的讀書人,在戰亂過程中,兒子兒媳走散了,陳先生帶着剩下的孫子孫女流浪到花溪,這才定居下來。
原本,陳先生是負責帶着孩子們一起讀書換取家用,家裡就他們兩小一老,卻因為先生是讀書人,在村子裡很受尊敬。也是陳先生屢次站出來試圖與孫慶生講理。這天,孫慶生進入的就是陳老先生的家。
在村民的圍觀和吵鬧中,陳先生依然被暴打了一頓,孫慶生親自動的手,他還說了,自己下手有數,最多皮外傷。即使如此,當鮮血順着陳先生的臉流下來,陳先生的十歲的孫子也被爪牙抽了好幾個耳光,最小的才不過三歲的小孫女也挨了一腳,飛出去撞在牆上,然後順着牆壁滑落在地,那個小小的身影半天都不動一下的時候。村民們的憤怒終于快到了頂點。孫慶生兩拳打塌了陳先生家一面牆,用絕對的武力暫時震懾、壓制了所有的人。
那個小小的、乖乖巧巧、溫柔可愛的小姑娘,在家裡躺了三天,用了無數的辦法,最後還是永遠離開了。這三天,孫家和那四家根本都沒來看過,照樣做着去别人家上門催繳的事,又有六戶人家遭殃了。
接下來的一天晚上,孫慶生半夜闖進一戶人家女兒家的閨房,試圖強迫人家家姑娘,在姑娘的嘶吼反抗,也在那家人的拼命拉扯下,一個村子的人都出來了,他才不得不停下手。臨走時他還是笑眯眯的,卻對所有人下了一條新的指令:以後村子裡十五到二十歲的女子,嫁不嫁人都屬于他,跟他一晚,他願意付錢。
這條新的指令徹底激起花溪村的憤怒,大部分人家都有十五到二十歲的女子,有的還是個閨女,有的已經嫁人,更小的那些也遲早長到十五歲,這些女子都屬于他?
第二天,孫家被全村的人家團團包圍,先是最年富力強的那批沖上去,然後是中年,到最後,連女人老人都上了。全村人拿出拼命的架勢,拳打腳踢,哪怕用咬、用抓、用扣,用盡一切辦法都要孫慶生破皮、出血、少塊肉。
軍隊裡無數次生死戰場磨練出來的孫慶生面對這些村民毫不手軟,接連要了幾條性命,反而更加激發起村民的憤怒,這一戰,最後還是孫慶生倒下了,從上到下沒一個完整的地方,兩個耳朵被牙咬、手撕殘了,眼睛都不知被誰用手指摳出來一隻,四肢上到處都是缺口,被咬掉無數肉塊,最後的屍體就是一灘肉泥,因為他即使斷氣了,仍有憤怒的民衆去踩上幾腳。
孫家作惡的又何止是孫慶生一人,他為虎作伥的兩個弟弟,他自己十六歲的長子和兩個十五歲、十四歲的侄子,還有那跟随着他的四戶人家。那天花溪村死了很多人,孫家三個兒子都被打死了,第三代的那三個快成年的在村子裡沒少做壞事的孫子也一起被打死。孫家老爺子的眼睛就是在那一天的混戰中不知被誰打瞎的。
大兒媳被這場慘烈的大戰活生生吓瘋了,連還在吃奶的小兒子都顧不上,自己轉身逃入山林裡從此無人知她生死。二兒媳當時肚子的才懷上第三胎,那樣的場面下,那孩子依然好好的待在肚子裡,幾個月後生下來是個女孩,隻是這個女孩從生下來就聽不見,也發不出聲音。而小兒子的媳婦當時正好帶着才五歲的孫磊去山裡找野味,回來後看到幾乎可以說是家破人亡的一家子,她當場就暈了過去,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隻帶走了她自己的衣物,這家裡的錢倒是一分沒少。
孫家後來在僅剩的老爺子能下床之後就舉家搬遷走了,很多年後,花溪村也不複存在,可是孫家的事情卻一直傳了下來,成為這一地區的人教育孩子不能做壞事的典型故事。據說花溪村就座落在淩霄宗後山的某處,這段時間,莫名其妙的就有人聽到孩子的哭聲。
某天夜裡,一個考試自覺有點危險的學子失眠,自己一人在後山晃蕩,順着哭聲一路找過去,看到一個小小的,估計也就兩三歲的小姑娘蹲在樹根底下哭,邊哭嘴裡還念念叨叨着,哥哥,哥哥我想回家……
深夜時分,無星無月的寂靜之地,一個不應該出現在淩霄宗的這麼小的一個姑娘,嗚嗚咽咽的這麼一哭,這位學子的雞皮疙瘩一粒一粒就起來了。夜風在這個時候很應景的陡然增大,乍起的風吹起落葉,帶來飛灰,這位學子舉起手臂在眼前擋了一下,再放下的時候小姑娘沒了,連個影子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