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月很快在第四屆新生中嶄露頭角。
進門六個月的文化考試,四屆學子都是老老實實的回答試卷上的問題。霍山月無視考卷,直接在背面寫了一份小文章,他的目标是成為宗主首徒,那麼為了順利被宗主收下,他首先分析闡明自己的優缺點,哪些是可以改進的,哪些是根深蒂固的本質,在他這些情況下,他要如何調整協調,如何取長補短,如何更好的發揮自身優勢。同時,他也寫了學峰目前的現狀,和一些他的不成熟的微不足道的小建議。
末位淘汰制!
在霍山月看來,現在的學峰對于學子的要求還是太寬松,僅僅把考試不及格的學生退學還不足以達到真正的優中選優,除了不及格的學生要被退學,甲班倒數三名應該被降至乙班,乙班倒數三名被降至丙班,丙班的倒數三名應該和不及格的學生一樣被退學。這樣,才能更加激勵學子們認真學習。
霍山月的這篇文章在學峰的先生們手中傳遞了一遍,也交到雲海、謝千栩還有幾大長老手裡,連雲安之都被叫過來看一遍。關于霍山月的這篇文章在淩霄宗惹來一次争議。
該考試不考試,非要特立獨行,有人認為霍山月沒有規則意識,稍有不慎必會行将踏錯,讓這種無視規則的人越走越高,隻會讓他造成的災難更嚴重,淩霄宗應拒絕接受這樣的危險分子。
有的人則認為,文化考試的本質是考察學子是否掌握自己讀書的能力,霍山月這個才學習不到一年文化知識的人,能寫出這樣的文章,已經達到文化考試的目的,至于他的品行問題,完全可以在後面慢慢矯正。霍山月還是個才九歲的孩子,他為了展現自己做事激進點并不是多大的問題,他可以慢慢學習。
在場的十三個修士為了霍山月分站兩隊,吵得不可開交。最後大家舉手表決,雲安之在内的七個人同意讓霍山月入學,以後慢慢觀察和矯正,對于孩子應該給予他機會。袁清芷、謝千栩在内的五個人則覺得人的本性不會輕易改變,但既然大多數人的意見是給他改善的機會,他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而宗主雲海不發表意見。
走的時候,謝千栩問女兒,“安安,我看你其實很遲疑,你是不是不确定自己的決定?”
雲安之點點頭,“阿娘,我其實看到‘末位淘汰制’後,就覺得心裡發寒,但是霍山月才九歲,我覺得應該再給孩子點機會。”
“别怕啊,沒事的,”謝千栩和袁清芷都攬着雲安之的肩膀,“他在學峰就等于在大家的眼前,有什麼事我們都能看到,你放心,以後我們都會重點關注他,霍山月才九歲,我們不應該太苛刻,你是對的。”
末位淘汰制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才九歲的霍山月對于弱者的毫不留情。
但是想到霍山月自幼被乞丐收養,沒有受過教育,而且乞丐的生活裡,吃飽穿暖都是不可能的,人的基本生存需要都不能得到保障,對思想品德這塊再有多崇高的要求就是苛刻了。何況,末位淘汰制雖然殘酷,但是上一世的生活經曆裡,雲安之大學同學就有人入職這種末位淘汰制的銷售公司,熬完最初苦不堪言、壓力倍增的日子後,該同學曾感謝公司這個制度,逼出他的潛力,也讓他有機會證明自己。
所以末位淘汰制殘酷嗎?真的很殘酷。
末位淘汰制錯了嗎?因人而異。
但這件事之所以起争議,是因為提出末位淘汰制的人是一個才九歲的小孩,在他提出這個觀點前,他曾經是在被淘汰邊緣苦苦掙紮求生的社會底層人士。而當他脫離當初的環境,再不為生計發愁,并且已經在學習方面展露出絕佳的優勢後,他毫不猶豫的就想利用自己的優勢,把比自己弱小的人打壓下去。他潛意識裡傳遞出來的理念是,弱小不值得同情,弱小是原罪。
他從風雨中走過,沒想過給還在淋雨的人遞傘,想的卻是把人家手裡好不容易拿到的傘撕毀掉。雲安之害怕的是這一點,但是想到霍山月才九歲,一切都還沒定性,雲安之說服自己不要急,再等等,再看看,也許霍山月隻是着急表現自己太激進了呢?
畢竟霍山月現在還隻有九歲啊,年齡和之前的經曆成為霍山月的保護傘。
雲安之輕輕吐出一口氣,不急,對于這個孩子,大家都決定再看看,再觀察觀察,希望隻是大家擔心過度、杞人憂天了。
霍山月在學峰很出彩,幾次考試後,他順利進入選學科目的甲班。在班上他很受學生的歡迎,待人親切友善,隻要有問題找他請教,他從來不推脫,一次次耐心的輔導,直到求助的學生學會。
不光如此,他對待學峰的仆侍也溫和有禮,尤其受食堂嬸嬸們的喜歡,嬸嬸們打飯菜時,他盤子裡的肉總是比别人更多。他同寝室的三個人也對他贊不絕口,他在課業上的幫助讓他們備受其益,其中成績最差的那個小孩因為他,成績都有所提升。
霍山月在正式開學後,受到從上到下的一緻好評,因為試卷的事情隻在先生們之間,從來沒有雲安之以外的學生知道,所以,誰也想象不到,這樣一個整天笑呵呵的學生,會提出把成績最差的學生同樣退學這樣的改革。連學峰的一些先生都對霍山月改觀,這孩子當初真的是太着急表現自己了,你看他這一年的實際表現,哪有一點點的冷酷、不近人情呢?
雲安之讓自己不關注霍山月,她知道自己對霍山月有偏見,如今的立場自然就做不到公正客觀,況且她自己也是學生啊,她有自己更重要的任務。所以霍山月的事情就由學峰的先生和長老們關注吧,雲安之不認為自己的智慧和閱曆能夠匹敵得上這麼多人。
有的時候在學峰遇到霍山月,這孩子也是恭敬有禮的讓到路邊,稱呼她一聲“雲師姐”,并沒有刻意過來與自己拉近關系。即使他剛進門養傷時進到爺爺的院子沒多久就認識了雲安之,知道雲安之是少宗主,未來會接替淩霄宗宗主一職。當時霍山月隻向雲安之表過一次忠心,他說他會成為雲安之可以信賴的手下的。雲安之揉揉他的頭,“你自己決定就行,你還小,不急着給自己定目标嘛,想做什麼隻要不出格我都支持你。”
霍山月眯着眼睛,象小貓一樣在雲安之手心裡蹭蹭,卻不再說話了。
擦肩而過時,在路邊打過招呼時,雲安之有時也會回頭看向漸行漸遠的對方的背影,他還是那樣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可是大概是心理作用,别人體會到的春風在雲安之這裡是冬風,這樣一個對誰都溫和的人提出末位淘汰制,到底哪裡是他的真哪裡是他的假,反正雲安之已經分不清了。雲安之隻知道,在她心裡,已經不再把霍山月放到她關注的大名單裡,至少自己現在不信任他,至于以後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反正離自己從學峰畢業還有好些年,霍山月的畢業就更是長久了,暫時不急。
霍山月在第二年的時候報名的輔修課是暮星蘊的《屍體會告訴我們很多》,暮先生意外的發現霍山月學習這門課程很有天賦,不在蘇忬之下。就在大家議論紛紛靈魂九子會不會新增一人的時候,霍山月忽然選擇遞交這門輔修課的退學申請,而暮先生對于這名天賦極高的弟子也沒有絲毫的挽留。袁清芷特地找暮先生打聽具體情況,暮先生搖搖頭,隻留下一句“他不适合靈魂學”,就再不肯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