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安之建議淩霄宗擴大招生,本意是想壯大淩霄宗。人口是第一生産力,隻有人多了,才是發展的有利條件。同時順帶的,也給這個世界上一些人更多的機會。隻是雲安之沒有想到的是,人心不足,有些人很快從中找到另一種發财緻富的方法。
當年左餘歡身上差點發生的事,雲安之并沒有重視,然後不過短短幾年,同樣的事情發生在齊承嘉的母親身上。從貧民之女到富家之女,甚至是士族正妻,這個階層的跨度觸目驚心,雲安之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忽視了。
凡人世界裡,居然能把和有靈根可以修煉的直系血脈的女子當作商品去出售、租賃或交換,甚至不管是底層女子,還是深宅大院裡的豪門女子,居然都是同樣的命運。隻是有的是直接售賣,有的是隐形交易,其實質并無多少區别。
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成為貨品。這是雲安之無論如何不能置之不理的。
雲海歎了口氣,“安安啊,你以為隻有凡人世界嗎?修仙界的女修就不是貨品了嗎?還是你以為,男人就從來都是做選擇的那一方,不會被待價而沽嗎?”
雲安之的臉色不好看,在她身邊就有真實的案例,丁明萱為什麼會離開家,不就是因為她不想被家族控制,如她的堂姐妹一般用于家族聯姻嗎?男修又如何,他們是聯姻中的另一方,看似他們有選擇權,但是那個選擇權是真實的嗎?他們真的能從心而行嗎?
再想多一些,哪怕是在雲安之的上一世,活在現代社會的男男與女女,他們真的就是自己的主人了嗎?
不能細想了,雲安之強行終止自己的思路,還是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最重要,雲安之擡起頭看向爺爺和阿娘,“左餘歡和齊承嘉母親的事就近在眼前,凡人為了能生下有靈根的後代,已經如此行事,我們淩霄宗,不,和淩霄宗無關。如今這事非我所願,但因我而起,我,責無旁貸。”
雲海的眼神很複雜,他在這個小孫女小小年紀就交出一份發展指南後,無數次的後悔自己把她選作少宗主,早知道這孩子這種認真負責的個性,還不如讓淩霄宗終結在她父親手裡,反正天道輪回,淩霄宗也不是一定要永恒存在的。但是交到這個孩子手上,于淩霄宗是好事,又有一個負責任的宗主,宗門大幸。但是對于這個孩子本身就太辛苦了,她會自覺不自覺的把很多東西背負在自己身上,明明一個可可愛愛的小姑娘,因為自己的緣故,害她擔負起這麼大的責任。雲海欣慰又難過,更多的是後悔。
此時此刻,他的後悔鋪天蓋地,身為淩霄宗宗主,他更早就從各方面獲知了這個消息。事情遠比雲安之了解的多得多,也嚴重得多,雲安之隻是由點及面的推論,而雲海是實打實的看到數據,甚至他還親自去到凡世,親眼看見這些極醜惡的畫面。但是由于修真界有一條,“不可插手凡世之事”的約定俗成的規矩,他即使親眼所見,但還是沒有大動幹戈。回來後,他也與長老們和兒媳婦一起商議過此事,但是他們誰也拿不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解決這件事。事情,就這麼拖延下來,他們隻是不去看,不去聽,不去說,但其實他們都知道,比雲安之更早更早就知道。
“安安,你,這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雲海幹巴巴的安慰着雲安之,但他知道他這樣的話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謝千栩作為雲安之的母親,比誰都更了解雲安之,她不會如同雲海般隔代親似的護着雲安之,她隻是在行動上、心理上支持雲安之。她知道自己這個女兒,她會成為少宗主,一方面是她爺爺的命令,一方面是她自己也不反對。這些年來,雲安之其實很喜歡她這個少宗主的身份,她願意肩負起這樣的責任。就如同她自己一樣,别人看她覺得辛苦,賺錢養這麼大一個宗門,還要養這些整天就知道埋頭修煉、研究,完全不關心修煉、研究的靈石從何而來的研究怪。但是謝千栩自己不覺得辛苦,她完全是樂在其中,這就是她的興趣,她喜歡做這些事,自然不覺得辛苦。由己推人,所以謝千栩很支持雲安之做自己喜歡的事。
“安安,你想做什麼,你的計劃是什麼,說說吧。”謝千栩知道她家安安從來不會做沒意義的事,她不會無的放矢,說了這許多,其實她家安安心裡應該是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
雲安之對着阿娘點點頭,“我,目前隻是一個想法,尚且談不上計劃,但是我想先聽聽你們對我這想法的意見。”
這一夜,淩霄主峰理事堂的燭火徹夜未熄,第二天雲安之請了一天的假,他們三人關在理事堂裡就這件事商量了一天一夜。到第三天,淩霄宗各地的辦事處就有了新的變動。
雲安之不是聖母,她也不做聖母。她想要改變這個時代女性的命運,但這改變絕不是一蹴而就的。雲安之給自己的計劃命名為——星火計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雲安之要做的就是播下點點滴滴的星光之火,然後守護着這點星火持續瑩然,等待着它們茁壯成長,燃放出屬于它們的光芒。
知識改變認知,認知撞擊命運。雲安之在每一個辦事處的邊上租上一處院子,這個院子就安靜平靜的呆在那裡,敞開着大門,等待每一個想要拯救自己的女子鼓足勇氣走進來。
人要救贖,必先自救。如果受害者隻會站在原地哀嚎,叫的再慘、哭得再大,終究隻能指望施害者那點可能有可能沒有的憐憫。求别人要求一輩子,為什麼自己不能做那個逃離危險,先試圖自救的人呢?
才九歲的左汐汐都敢一個人孤零零的前往辦事處給自己測靈根,左汐汐是那個自己首先邁出步子的人,然後才有被唐啟看到的機會,才能真正的讓自己脫離苦海。但是人海茫茫,不是所有孩子都能有靈根,那麼那些沒有靈根的孩子,尤其是沒有靈根的女孩子該怎麼辦呢?
雲安之在每一個辦事處旁邊的這處院子就是為每一個試圖自救的女孩子設立的。隻要這些女孩子願意來,她們就可以免費在這裡學到各種知識。會寫字後可以在書鋪找一份抄錄的工作。會算賬的話,遇到開明的東家,或者直接來淩霄宗,都有可能換來一份工作。會刺繡、懂搭配的話,她的繡活賣到繡莊也能拿到更多的工錢。這個院子裡是專門針對女孩子開辦的生計學堂,教她們知識,讓她們有一個賴以生存的技能。能養活自己就能多一份底氣,會一門技能對任何時代、任何性别的人而言,都是必要的。
等到女性真的能憑借自己養活自己後,女子真的這輩子就隻能未嫁從父、出嫁從夫、父死從子嗎?
上一世,女子自小接受過教育,靠着自身努力讓自己成為有能力的人。有了能力後,就有一定程度上改變自己命運。雲安之大學的班上有一個來自大山裡的女孩子,自小把一切空餘時間用在學習上,一路靠着自己走出大山。雲安之讀研究生的時候,那個女孩回到大山裡去,但是她是回去當老師的。她沒有生拉硬扯把每一個女孩子拉出泥濘,她隻是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扶持更多願意為自己而努力的女孩子走出大山。
我本是高山。
那個女孩把自己活成了雲安之都為之敬佩的高山。
雲安之效仿曾經的這個同學,拯救那些願意為自己而努力的女孩子。疾風知勁草,首先,你得是自強不息的勁草,而不是纏繞依附着才能生存的菟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