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闊試圖回憶當時的畫面。

當時……陶螢掀開了那個警察身上的白布，然後他就順着她的視線看到了那道勒痕。

那道跟他哥脖子上一模一樣的勒痕。

莫警官把人拖上天台的時候，他幫着潘波一起阻攔，在看到勒痕之後，他才發覺自己好像犯了一個大錯。

他竟然一直拿兇手當朋友……

他記得關鋒說過，他哥的死跟暗河有關，所以他不知該不該信，當時他想，隻要陶螢否認，隻要她否認一句，說她不是兇手，那他都會上去幫忙。

但是沒有，莫尋說出那句“是不是你幹的”，她沒有否認，她隻是扭頭看了他一眼，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總之，她沒有向他求救，她頭也不回地坐進了警車。

她是兇手。

她就是兇手。

張闊在心裡無數次告訴自己。

因為陶螢就是殺害他哥的兇手，所以她不否認，不求救，沉默接受了所有指控。

她的态度讓他不得不信，警方說的都是真的。

“哎，怎麼又發上呆了？”潘波說。

張闊回神：“抱歉，你剛才說什麼？”

潘波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你見到的那個男人除了抽煙和外形這兩點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特征？”

張闊搖頭：“沒有了。他當時站的位置光線太暗，我隻看到這麼多。”

潘波點頭，接着又問：“那些畫你是怎麼發現的，可以說得再仔細一點嗎？”

張闊重新描述了一遍，潘波做好筆錄，連連點頭，随即又問：“你為什麼當時不聯系，非要等到第二天一大早見面了才把這事告訴她？”

張闊短暫的沉默一會，說：“潘警官，你看不出來她很缺覺嗎？”

“嗯？”潘波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哦缺覺啊，也是，她這些天又是受傷又是生病的，你……沒看出來你倒是挺細心，”

“所以你就是因為這麼個原因憋到早上才說？”

張闊輕輕嗯了一聲。

以前張遼經常提陶螢很嗜睡，他不知不覺記到現在，想起她這些天的種種經曆，他覺得她現在一定很想好好睡一覺吧。

但現在發生了這種事，即便是睡覺這種小事，她怕是也身不由己了。

潘波抽出一張照片推過去，問：“這人你認識嗎？”

張闊低頭看去。

第一眼覺得有點眼熟，第二眼就認出來了，是之前在殡儀館見到的那個男的，長得跟瘦猴似的，說話結結巴巴，沒說幾句就不管不顧跑了。

他記得陶螢說過，這人叫孫科。

他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訴潘波，結果說到最後忽然意識不對，“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按陶螢所說的規則，玩家一共26人，雖然這點他們後來自己推翻了，就是因為他們發現玩家裡還包含了裁判和清潔工，之後陶螢還說過那樣一句話——那如果我告訴你，他們這些人從頭到尾都沒跟我們一起進入遊戲呢？

換句話說，除了他們兩人和關鋒之外，其餘玩家都是暗河的人，他們出現在那是為了配合遊戲，也許還順便附帶一點渲染緊張氣氛的作用。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逃出來之後，那些人會矢口否認參加過遊戲，因為玩家隻是借用了那些學生的身份，被警方分别送回各自家裡之後再偷偷離開，隻要不細想，根本沒人會發現玩家從頭到尾就是兩批不同的人。

由此可見這些人僞裝的能力有多強，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連警察都給騙了。

張闊從遊戲開始就一直沒見過孫科，自然而然就以為這人在遊戲前已經沒了，但現在一想才突然反應過來，也許這人從一開始就不在遊戲玩家裡，是他自己想當然了。

潘波愣了一下：“死了？”

轉念一想，這孫科住進精神病院也算與世隔絕了，張闊找不到人，又不知其中内幕，有這種猜想倒也正常。

他又含糊地說了一句：“查案是我們的事，你就别多問了。”

張闊皺眉，看出他态度有點怪，心裡頓時冒出更多疑惑，但潘波顯然沒打算告訴他。

張闊張了張嘴，忽然轉移話題：“她承認了嗎？”

“啊？”潘波一時沒反應過來。

張闊：“陶螢，她承認自己是兇手了嗎？”

潘波：“那倒是還……不是剛跟你說别多問了嗎？”

張闊又問：“你進去了那麼久，都跟她說什麼了？一點都不能透露？”

潘波搖頭。

張闊突然硬着拳頭捶了一下桌面，聲音拔高一個度：“我已經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訴你們了，你們到底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這話，說得有些無厘頭，但潘波還是一下就明白過來。

他看見了。

屍體上的勒痕，他肯定是看見了。

那時候發現張遼脖子上的勒痕，他也是這麼個狀态。

潘波從他這裡知道了孫科不願意說的事，也算有收獲，眼看已經中午了，張闊在這待了好幾個小時，也該回去了。

潘波一邊收拾文件一邊趕人：“行了行了，别在這吵吵，沒你什麼事了，你趕緊回去吧。”

張闊蹭的站起身，兩手緊攥成拳：“好，你們什麼都不告訴我是吧？那我也不會再告訴你們任何線索了！”

說完，扭頭就走，剛走出門口，猛地用力，反手摔上門，門闆震了一下，吓得潘波微微睜大眼睛，忍不住說了一句：“臭小子，脾氣還挺大。”

市局門口。

張闊跟身上的大包小包置氣，走不了幾步就摔一下背包肩帶，包越來越傾斜，插在旁邊的小型平底鍋摔了下來，铛铛铛掉落在地。

他咬了咬牙，沒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