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少年已經欺身近前,利落地将她攬入懷中。
她聞到了那熟悉的冷香,清淡得若有若無。也不知是不是趕路時飛得太急,這個人的懷抱有些涼,襯得胸口的搏動異常清晰。
他嘴唇輕啟,嗓音帶着止不住的喜悅,在她耳邊呢喃:“這次是真的了…真的…”
她整個人顫了顫。
他說“這次”。
那意思是不是,他找了她許多次?
鼻頭發酸,腦子不知為何有些恍惚。
這瞬間,她仿佛看到了萬丈星空下的茫茫黑海,看到了閃着幽綠冥光的黃泉下界,看到了硝煙彌漫的人間亂世……
天地錯綜,場景變幻,唯一不變的,是他一個人踽踽獨行。
這明明不該是他的結局。
系統說了,按照劇情走向,他往後是世界的救世主,功成名就、一生順遂,有女主相愛扶持,美滿幸福。
臨别的時候,她好不容易用盡最後的力氣,祝福彼此“各自相安”。
可是他究竟為什麼……為什麼不肯聽她的話,為什麼不肯安生過好自己的日子呢?
*
少女穿着火紅的嫁衣,一雙杏子眼水靈靈地瞪着他,似乎有千言萬語藏在裡面,等着訓他。
不是躺在冰棺中了無生機的她,不是活在添足幻夢裡,隻能走向破滅的她。
如今眼前的人,是千真萬确的她。
再也不用錯過。
婚堂中滿眼都是喜慶的紅色。龍鳳燭成排地立着,支撐起一正片跳躍的火光,盯得久了,叫人有些頭暈目眩。
天地之間,仿佛靜止到隻剩下他們二人。
他瞳仁微轉,忽而目光落在她的左肩,眉間輕蹙起來:
“怎麼受傷了?”
與話音一起到來的,是肩頭暖融的觸感。冉竹暈乎乎地偏頭看去,白色的靈光中,傷口正在生長結痂。
藏在紅色嫁衣裡的細傷口,也虧他能注意到。
他将她摟在懷裡,像擁着一個易碎的絨花,輕柔地用臂彎圈着。好像緊了怕弄疼,松了又怕她跑掉似的。
冉竹深吸一口氣,緩緩将他的身子推開:“你……是誰?”
在系統恢複正常之前,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承認。既不知道,那便先裝傻吧。
相逢應不識,應當才是現在最自然的狀态。
他卻望着她笑:“如今才說這話,是不是有些晚了?”
晚了,什麼晚了,裝不熟麼?
她剛剛那麼鎮定,除了驚訝,也沒表現出什麼端倪……吧。
冉竹似是被他看穿了一般,臉頰燙得慌:“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總之我不認識你。”
他神情很放松,沒有半點沮喪,一雙亮亮的眸盯着她:“忘記了也沒關系,我記得就行。”
相思何其苦,更苦的是相忘。遁入來世,那一碗孟婆湯,絕不是解苦的良方。
所以,他要記得。用盡一切方法,帶着記憶再次站在她面前。
“……”冉竹聽得一時語塞,糾正道,“我說的不是忘記,是、是不認識……”
他心神領會地點點頭,眸光似月華般溫柔灑在她身上,彎着嘴角笑:“嗯。”
嗯什麼嗯,别一臉看破不說破的神情,糊弄誰呢!
冉竹氣得垂下頭,腦袋上的钗呀步搖呀,被她弄得一搖一晃,碰撞出清脆悅耳的金玉之聲。
他斂住笑意,黑眸變得深不見底。
忽地他擡起手來,細長的食指碰了碰她頭上的鳳凰吐珠,而後指腹摩挲過鬓邊的紅色絨花:
“不過阿竹……你這是在幹什麼,成親麼?”
她:“……”
啊啊啊,為什麼會心虛!
明明她什麼都不用怕的,明明她完全能挺直腰杆的,甚至把這個無理的家夥給轟出去……
此刻竟有一種被抓包的錯覺。
“不過沒關系,”他的眸遁入一片漆黑,嘴角依然噙着笑意,“新郎什麼的,殺掉,不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