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竹恍惚許久,這時才算回過神來。還沒等她出言,淮璃流星般跨了幾步,上前扣住她的肩。
墨色的眸子如黑鏡,将她的影子收在其中。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焦躁和戾氣,如潮水緩慢消退。
“受傷沒有?”他搖晃着她的肩,恨不得将她旋轉個360°。
冉竹實誠地搖頭:“沒。”
“真的?”
“真的呀。要我給你走兩步看看嗎?”
聽罷,他唇邊才又浮現出那漫不經心的笑意:“救駕來遲,恕罪。”
冉竹順着他的語氣調侃道:“愛卿護主有功,何罪之有?”
說完話,她擡眸,偷偷打量他。還好,跟那恐怖大蝗蟲鬥法,沒缺胳膊少腿兒的,也沒見挂彩。
“你……嗯……這傘,是你的?”她指着紅葉傘猶豫地開口,眸光中清波點點。
他點頭:“嗯。”
“從來沒借給過别人?”
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倒是想借。可沒人敢要。”
冉竹低下頭,朱唇抿得緊緊的。半晌,她的杏眼裡泛起水光,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然後一拳,猛捶到他的胸口:“你這個渣男,你說,你為何要诓我……就因為沒拉鈎,就能随便丢下我嗎?”
“你明明說了幫我伸冤的……”
她靠自己掙紮求生,換回了公道。可是也得罪了淮中林。
若不是尤師兄來找她,她早被那賭鬼賣進風月場所,死了都沒人知道。
淮璃也愣住了。他眸光搖曳着,烏黑的瞳仁一動不動:“你……”
拉鈎……伸冤……
原來她,是飛葉城那個骨瘦如柴的小女孩。
他心中的愧疚,多年來隐隐作痛,像是一根紮在肉裡的刺。
後來,他問過鮑師叔,也去飛葉城找過,卻發現自己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你是連記也記不得了嗎!”冉竹委屈得嘴唇發抖,“良心被狗吃了……”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被他一拉,摔進了懷裡。頭被他按到了肩上,側臉貼着他的鎖骨,有些奇怪的熾熱。
“我記得,”他語氣很輕,卻異常柔和,“一直記得。”
她隻覺頸後溫溫熱熱的,氣息灼人,弄得她心裡亂糟糟的。動也動不了,隻能趴在他懷裡罵:“誰信你啊,狗男人!”
他倒是越罵越笑:“這會兒怎麼罵得這麼狠?我好像記得,你之前還誇我來着。”
“呸,我什麼時候誇你了!”
“你誇我,‘長得特别好看,人也挺正氣’。”
“……”
後面的話怎麼不說了呢。脾氣不好,不守約,放她鴿子!
冉竹氣得左右攢動,頭上的雙丫髻像是牛角,抵着他的喉結摩挲。
他被發絲磨得有些癢,垂眼盯着懷裡的人,蓦地異念滋生,淡淡的欲在心底湧動。
耳朵“刷”地紅起來。這種時候,他居然想起了那日夜裡旖旎的夢。
冉竹還在不安分地晃蕩,他忽然撒嬌似的将臉埋進她的頸窩。像是歉意,更像是要滅了這火。
氣息撩過冉竹耳邊垂下的發絲,她整個人僵住:“幹嘛呢……”
“當年的事,是我該死……下不為例,好不好?”
他這麼說話,弄得她脖子處麻酥酥的,她眼淚花都快出來了,好想将他馬上移開。
“好了、好了,我不計較了。你快放開我!”
他卻像是沒聽到似的,幹脆把腦袋搭在她肩頭上,雙臂環扣,牢牢地摟住她。
冉竹筆直地站着。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好像一棵樹立在那裡,被一隻熊給抱了……
半晌,他終于擡起頭,唇緩緩貼近她的耳垂,小聲道:“往後,我再也不會丢下你。”
氣音刮得她耳畔熱乎乎的。她就這麼任由他抱着,鼻尖似乎有星星點點的清香,像是夏日窗台茉莉花的味道。
很安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