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燈火跟着戢時雨一并停住腳步,早在她轉身之前便拉着朝暮跑進了一旁的鋪子裡。
目送二人走遠,齊燈火總算松了口氣。
“還是躲了。”
兩人進的恰好是那家裝潢不俗的店鋪“抱樸”,店内燃起的特殊熏香自眼前的爐中袅袅散開,齊燈火聞言看向他,竟覺有些看不真切。
她吸氣鼓腮吹散飄蕩的煙塵,心裡這才痛快了些,據實相告道:“若他們認識你,我反而不用躲。正是因為他們會不斷忘記你,我才不想一次次引起誤會,還要一次次地解釋。”
“誤會?解釋?”朝暮的語氣驟然發冷。
“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亦有道是人言可畏。”齊燈火搶着把話說完,“我知道你不在乎世人眼光,但就算為你自己考慮,有一個真實可溯的身份,一個能被大家記住的名字,這不是好事嗎?”
朝暮平靜的面容有一瞬被撼動,又很快收斂眸中神色,“聽上去好,做到何其難。”
“不試試怎麼知道?命運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中。”
視線交鋒,二人誰都不肯先讓。
就在這時,店内的夥計上前詢問有何需要。
齊燈火正欲離開,朝暮卻道:“今日是十五,你們東家可在?”
齊燈火與夥計同時一愣,後者反應很快,當即将掌櫃請了過來。
掌櫃瞧着朝暮面生,卻知曉東家到店的固定日子,為求妥當還是上樓請示。
“你認識這兒的東家?”
朝暮搖頭道:“想認識。”
齊燈火将信将疑,但見掌櫃已過來請人便不再多問,“你去吧,我等你一會。”
齊燈火并未等待太久,隻是掌櫃親自包了不少香囊首飾贈予她,還招呼夥計好生相送,态度變化讓人難以捉摸。
“你與抱樸的東家一見如故?”齊燈火隻能如此猜測。
“那倒不是,隻不過有件事可以合作。”
齊燈火知道從他那堅如磐石的嘴裡撬不出什麼,索性轉了話題,聊起懸閣中的那番問答來。
與此同時,抱樸店内二樓。
掌櫃看着東家遞過來的一頁薄紙,臉上的愁容遮也遮不住。
“怎麼?”躺椅中的人擡眼,神情不虞。
這年頭掌櫃實在不好做,鋪子掙不着錢不說,東家還要上趕着白搭出去。
掌櫃攤了牌,“大東家,您要的這些,别說在星垂了,就算放眼雲靜,也是極稀罕的。”
“你隻管告訴我,能不能弄到。”她的目光從掌櫃身上滑向窗外,正看見那并肩行于長街的兩道身影。
“能是能,隻是……”
“錢不是問題。”她站起身來,窗戶“砰”地一聲關上。
掌櫃登時一激靈,不知東家又抽的哪門子風,趕忙答應。
天色漸晚,兩人原路返回。
“我總覺得不太對勁。”齊燈火腳步一頓,像被不久前的戢時雨附身。
“周圍沒有魔物的氣息。”朝暮道。
“但我覺得有人在盯着我們。”齊燈火想不出緣由,“算了,走吧。”
話雖如此,齊燈火還是驗證似地走進了一條人少的小巷,主動給潛在的跟蹤者提供了機會。
遠去的人聲中,她聽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聲音不斷迫近。
朝暮比她更早察覺,卻沒有過多反應。
兩人很快看清了來者的形态——斑斓色彩,迤地蜿蜒。
其數不下十餘條,為首的那條體型尤其誇張,粗及人股。
“敢情盯着我們的是蛇啊!”感歎的功夫,式微劍已握在齊燈火手中。
朝暮卻揮臂指向後方,言簡意赅道:“把人攔住。”
齊燈火當即會意,二話不說便禦風追了上去。
蛇群自不可能放過她,最大的那條瞬間立身吐信,如離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它彈起的速度尋常修仙者都難及,卻連齊燈火的腳跟都沒能觸碰到。
這也是她如此放心地把後背交給朝暮的原因。
式微劍橫于巷外,極其霸道地攔住了始作俑者的去路。
另一邊,朝暮在停滞的時間中以雙指為劍,手腕擡落間群蛇腦袋搬家。
唯有最大的那條難辦。
朝暮念及它長成此般,主人必傾注了不少心力,最終直打七寸留了全屍。
他不慌不忙地蹲下身,捏住大蛇的頭,拖着它長長的身體,一步一步走進時間。
身後的血腥瞬間灰飛煙滅。
“我的小龍!”被式微劍攔下的女子本就沉不住氣,見朝暮手中的大蛇已一命嗚呼,不要命了似地撲上前去。
齊燈火撤步收劍,年輕女子撞上朝暮身前的結界,如蚊蠅縛于蛛網難以掙脫。
“這是你的蛇。”朝暮開口,神色未變卻讓人覺得極具威懾。
“你,你們!”女子來回指着兩人,五官因悲憤而亂顫,“你們殺了我的小龍!”
說着竟嚎啕大哭起來。
不少人圍上來看熱鬧,又被朝暮手上捏着的家夥吓跑。
朝暮見狀散去結界,一松手“小龍”便軟綿綿地趴回地上。
女子“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把蛇頭抱在懷裡,哭聲更大。
齊燈火繞開她走到朝暮面前小聲合計:“這女子應該也是天下營的,仙法一般但會禦蛇。對了,那些蛇……”
“都死了。你不認識她?”
“不認識,不過能猜到一二,應該與大業山中的事有關。”
朝暮沉吟片刻,報出一個人名:“雲淩?”
齊燈火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