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栗急得都想開口說話,她手肘的淤青早就散了。
他對那天丢下她仍感到歉疚,道歉和買藥膏對他來說不夠,想做更多事來彌補她。
與她不同,宋澹奚太擅長社交。
他嘴裡說出的都是大家愛聽的話,太知道自己的臉對普通人的殺傷力,揚眉、眨眼、輕笑信手拈來。
這幾天來公園野餐的都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子。
五點半,宋澹奚發完所有宣傳冊,熱出了一身汗,白色的棉質T恤半濕,不禁後悔沒穿吸汗的短袖。
青州濕地公園裡有自動販售機。
一周下來,他對公園已經很熟悉了,隔着玻璃打量着顔色各異的飲料,偏頭看身邊的小熊,“可以喝嗎?”
小熊對他搖頭。
宋澹奚遺憾地歎氣,又問:“都發完了,你不能提前下班嗎?”
小熊捏捏手指,又搖頭。
“哐當”一聲,一瓶運動飲料掉下來。
宋澹奚傾身拿起瓶身冰涼的飲料,表面淺淺的白霜觸到他的掌心,很快便融化在滾燙的溫度裡。
“可以休息嗎?”他輕喘着氣問。
小熊看着他因汗涔涔變得更明亮的黑色眼睛,輕點點頭。
找到一處罕有人至的陰涼地坐下,宋澹奚擰開瓶蓋,仰頭灌下大半瓶水,喉結劇烈地滾動着。
他往後倒在椅背上,重重地舒了口氣。
“打球都沒那麼累。”宋澹奚歎息道,“這個夏天的體驗很特别。你呢,整個夏天都待在這裡?”
他看向身邊的小熊。
小熊糾結了一會兒,對他比了個數字“二”。
宋澹奚明了,笑道:“我下個月也要在學校和醫院之間來回跑。我們應該能經常見面。”
小熊:“……”
它不是很想和他見面。
宋澹奚見小熊微微偏開頭,故作低落道:“成年人不能擁有他的小熊朋友嗎?你隻屬于小朋友?”
當然不是。
小熊扭頭看他。
男生眼梢挂着輕松的笑意,那張在人群中閃閃發光的臉蛋上哪有半分失落和難過。
他故意的!
小熊郁悶地别開臉。
宋澹奚微微一笑,輕聲道:“這陣子我壓力很大。在你身邊我覺得很放松,像回到童年。”
哪個小朋友在小時候不想要一個小熊玩偶呢。
他也不例外。
小熊失落地想,它沒有什麼能給他了,甚至不能和他說話。完全是他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或許,他需要的就是沒有回應。
小熊心軟軟地轉過頭來,歪頭比了個可愛的姿勢。
宋澹奚也學它歪頭的模樣,小熊的黑色眼睛是塑料做的,沒有光彩,沒有情緒,臉上的表情也是固定的,一點憨厚的笑意。
但它好可愛,玩偶裡的人賦予了它獨特的生命力。
“謝謝你,小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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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栗沒想過她會在群裡得知韓榧老師住院的原因。那一天學校裡的每個人、每個群都在讨論這件事。
韓榧老師的丈夫出軌,她氣到住院。
聽說,她正在準備離婚事宜。
這件事的影響力比姜栗想得更大,已經波及到了宋澹奚。有人說他暑假沒回家,一直住在學校裡,經常有律師到學校裡來找他。也有人看到他早晚進出醫院,神情冷漠。更有甚者,說他和父親争奪家産鬧得十分難堪,他父親在外早有私生子。
流言愈演愈烈,衆人眼中的天之驕子終于落下凡塵。
她難以将傳言裡憔悴、狼狽的宋澹奚和每天下午那個笑容明朗的男生對應起來。
但傳言也有部分是真實的。
宋澹奚每天從醫院出來經過濕地公園,這是從醫院到洛京大學的必經之路。他也說過自己往返于學校和醫院。
她後知後覺,原來他不想回家。
姜栗想起那天去拜訪韓榧老師,不禁有些後悔。
她嘴太笨說不出好聽的話,連關心都寥寥,腦子裡隻有被老師突擊檢查作業的緊張感。
她小聲歎氣,真笨啊姜栗。
這天下午,小熊上班格外積極,可可愛愛蹦蹦跳跳,又是轉圈又是跳舞,早早地發完宣傳手冊,在青水湖邊等宋澹奚。
她等了很久,等到下班,太陽沉入地平線。
久到章姨不放心出來找人,把她帶回管理處,從衣服裡掏出一個濕淋淋、暈乎乎,差點兒熱中暑的女孩子。
“今天怎麼這麼晚?我都等急了。”章姨嘀嘀咕咕地念叨,不放心又拿了一瓶解暑藥讓姜栗喝下去,“沒出事兒吧?”
姜栗懵然搖頭,目光落在遠處的青水湖方向。
這一天,宋澹奚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