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湊巧的是,整條街就這一棵樹高大繁密,就這一間鋪完完全全地藏在影子裡,與隔壁的店也好像存有一條界限,仿佛隔着陰陽。
商商曾聽人說,賣棺材的鋪要聚陰氣,太光芒的位置選不得。
之前隻聽董媛提起她的青梅竹馬,原來他姓宋,竟還有這樣年輕的棺材鋪老闆,生猛得不像話。
不知那鋪今天是沒開,還是店老闆臨時不在,大門掩着,從它暗色的玻璃望不見裡面的布置。
這時手機響了,商商仍面朝着那間鋪,接起之後輕聲一句,“喂。”
“商小姐!”
隻憑這句,商商嘴角浮起志在必得的笑,她認得這把嗓音。
對方急不可耐地又說,“我是闫皓文。”
“有事找我嗎?”
“我打來是想通知你,以後不必再假裝了,我們已經驗過你同我阿爸的DNA,并不匹配!”
“是嗎?” 商商笑,“我還想着報告怎麼還沒出呢!真不枉我特意染了頭發。”
對方沉默,是無聲地潰敗。
商商好性子地等着,果然,分鐘之後對方說,“你知道我們會取你的樣本。”
“當然!其他樣本我不方便給,唯有染個頭發提示你家姐。”
闫皓文氣極,“你同我們闫家一點關系都沒有!請你以後不要再裝神弄鬼!做一張假的DNA報告給誰看?”
商商又笑,“那DNA報告雖說不是我的,但你又怎知它是假的呢?”
闫皓文這才記起,當時見過的那張紙,上面并沒寫清名字。
“其實,” 商商刻意頓了一下,“該慌張的人是你家姐,你不過是為她擔憂。”
幾乎能從電話那邊傳來的呼吸聲裡,聽出闫皓文心裡的盤算。
“我警告你,别再糾纏!你在葬禮上說的那些話,我們會保留追究的權力!”
“你就不想知道,你家姐有沒有打過電話給我嗎?” 商商問。
他自然是想。
商商又問,“報告是你家姐親自去取的吧?那天在虞葶香,我的頭發樣本也是她拿走的吧?”
“你試想一下,如果你叫你家姐将樣本交給你,由你送去化驗,你去取報告,她會準許嗎?”
對方還是不敢應。
“其實什麼都是你家姐安排的,你隻不過是履行她的指令,我猜的對嗎?”
“總之一句話,你不要在搞事!我們闫氏有一整個法律團隊可以應付你,如果你還想玩,随時奉陪!”
收起手機的商商輕蔑地笑,心底默想着,那可是闫老爺的獨子啊,怎能不驕傲呢。
她朝對面的棺材鋪走了過去,臨近了才想起,之前半夜來的時候,發現最頂上的窗有條裂縫,能将光透進店内,這時擡頭去望卻看不見了,是玻璃太暗的緣故。
沒敲門,商商就從門掩着的縫裡朝裡看,鋪裡沒開燈,暗得發涼。
她以為會瞧見一具棺材,卻沒想竟是先看到一隻鞋。
一隻黑色、卻在陰暗裡閃着碎光的細高跟鞋。
鞋跟下墊着一張慘白的紙,它就這樣平穩地立在棺材頂蓋上,又美麗又孤寂,好像那些令人懼怕的電影裡會出現的畫面一樣。
商商盯着那隻鞋發怔,被它發出的光吸住了魂,突然聽得一聲悶響,鋪裡有人壓低嗓音問她,“幹嘛?”
宋棺沒關鋪,隻是鋪裡沒來由地停了電,他便将門掩着,去裡屋找電表。
電表的鑰匙收在抽屜裡,他摸索着尋找時嫌同樣被收在那裡的鞋太礙事,就将它拎了出來。
是聽誰說過的,他不記得了,大概意思是,若在空無人的墓地裡見到被遺落的高跟鞋,那定是有多情的女鬼來過。
宋棺提着那隻鞋,不知該将它如何安置,邊櫃上堆滿了樣紙,又不肯讓它沾地,不知怎地靈機一動,抽來一張白紙就将鞋擱去了棺木上。
那是一具沒主的棺木,工廠裡做來當樣闆的,給臨時搬來了鋪裡。
他從門邊突然冒出來的一張臉,有種異樣的生動,商商觀察着他一雙眼,發現瞳孔是淺淺的褐色,能清晰倒映出她身上的黑裙。
“你撿我的鞋幹什麼?” 商商問。
“我說是拿來拍蟑螂的,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