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懷隽說母親并非死于意外……
從她有記憶以來母親就一直病着,後來更是纏綿病榻,再後來母親開始咳血。府中的人都說母親是因為生她時傷了身子才會如此,因此她一直對母親的死有愧疚,甚至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母親。後來父親以她八字不好會克死親人為由将她攆出去她也沒覺得委屈。對于母親的死她一直覺得自己就是罪魁禍首,因此從未懷疑過别人。
可盛懷隽絕非愛開玩笑之人,他說的話非常可信。
這次回京她要查清楚母親去世的真相。
五日後,一行人來到了京城。京城每日人來人往不斷,時常有馬車來來去去。她的到來就像是草地上新長出來的一株嫩芽,沒有引起任何的波動。
即便是在太傅府,她的到來也非常平靜。
祖父和父親去上朝了,祖母在午睡尚未起床,繼母帶着弟弟妹妹去參加宴席了。
姜宓被帶到了前世住過的院子裡,綠蘿苑。這院子不大,是母親生前住過的地方。照理說以母親的身份不應該住這麼小的院子,但當時的解釋是荷香苑翻修,母親又有了身孕,怕那邊動工會吵到她,所以将她安置在這裡。
她小時候便是陪着母親在這個院子裡長大,母親去世後她也一直住在這裡,直到後來被父親送去鄉下。
這麼多年沒回來,院子裡的陳設和她當年離開時差不多。
丁管事将院子裡伺候的四個人都叫了過來,兩個五旬左右的婆子,兩個粗使丫鬟。
“這位是咱們府上的四姑娘,以後你們幾個用心服侍。”
“是,丁管事。”
簡單介紹了之後,丁管事離開了内宅,一切又恢複原本的甯靜。
姜宓看向了面前的四人,都是老熟人,跟前世的一模一樣。
穿着得體的一個婆子率先站了出來。
“四姑娘好,我原是夫人身邊的,夫人安排我來管着這個院子,姑娘若是有什麼不懂的盡管問我。”
這是王嬷嬷,繼母身邊的人。前世她總是對自己的事情指指點點的,比她這個主子的譜兒還大。她背後又有繼母撐腰,很難對付。她一直想找機會收拾她,結果每次都沒能成功。
直到後來她被賜婚,盛懷隽安排了幾個教養嬷嬷。王嬷嬷在院子裡吆五喝六,對付那幾個嬷嬷,卻被反過來對付了。于是她借力打力,利用盛家的教養嬷嬷将王嬷嬷攆走了。
“嬷嬷好,以後勞你多費心了。”
姜宓又看向了另一個婆子。
婆子姓劉,是姜家的家生媳,男人在外院趕車。兩個人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兒子在外面鋪子裡當差,女兒在老夫人的院子裡浣洗衣裳。一家人都是老實巴交的性子。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被安排到自己院子裡當差。
後來她出嫁時将這一家人都帶走了。
劉婆子見姜宓看了過來,連忙道:“姑娘好。”
姜宓:“嬷嬷好。”
劉婆子緊張地道:“我……我不是什麼嬷嬷。”
王嬷嬷也在一旁說道:“姑娘擡舉她了,她不過是個灑掃的。”
姜宓:“我瞧着嬷嬷面善,又是府裡的老人了,該叫一聲嬷嬷。”
王嬷嬷有些不滿:“四姑娘,您這樣做的話可就壞了府裡的規矩了。”
姜宓一雙漂亮的眼睛看向了王嬷嬷,臉上不見絲毫怒意,眼底卻沒了剛剛的溫和。
“王嬷嬷,不知母親是安排你來服侍我,還是來做我的主的?”
姜宓說話時聲音雖不大,卻讓人不敢忽視。
王嬷嬷被姜宓的眼神吓到了。
不是說四姑娘在老宅長大的,不懂京城裡的規矩麼,這周身的氣場可不像個鄉下的丫頭。
連翹也被自家姑娘吓到了。姑娘的性子一向溫和,極少會對下人說重話,今日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雖然面上依舊溫和,眼神卻讓人不敢直視。姑娘定是被這老奴氣的!
她原先還擔心他們來了京城會跟小時候一樣被人欺負,如今看來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了。
王嬷嬷連忙道:“姑娘,老奴沒這個意思,您是主子,自然是您做主。隻是您初來乍到,老奴怕您不懂府裡的規矩所以多嘴提醒您一句。”
姜宓:“嬷嬷明白就好。我知道你也是好心,隻是我這人有個習慣,在自己院裡向來喜歡說一不二,你若是不能事事聽我的,還是早些回母親那裡吧。”
這話的意思是她不聽主子的話?
四姑娘初來府中,她是府中的老人。
若她今日真的被攆走了,四姑娘固然會丢臉,她也絕不會在夫人那裡讨到什麼好處。
王嬷嬷氣得一口氣堵在了胸口,可誰讓她低估了四姑娘,被她抓住了錯處呢,她也隻能忍了。
“老奴不敢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若你先對她态度溫和,百般忍讓,難免會将她的心養大,後面再想要收拾就難了。可若一開始就立好規矩,讓人猜不透你的性子和底牌,便沒有人敢造次。
這一點還是盛懷隽教她的。
那時她剛剛嫁入平北侯府,院子裡有幾個婆子不聽從她的安排,在盛懷隽的提點下,院子裡沒再有人敢造次。
王嬷嬷就被她養大了心後面難對付,而平北侯府的婆子們是一開始就收拾了的,後面也沒再有麻煩。
想起那些往事,姜宓垂眸,不再看王嬷嬷。她轉而對劉婆子道:“以後都叫劉嬷嬷。我不管府裡怎麼說,在這個院子裡都稱劉嬷嬷。”
底下的人什麼性格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忠心。
她聲音不大,卻讓人不敢忽視。
一直站在一旁的一個丫頭第一個響應了姜宓的話:“劉嬷嬷!”
一旁另一個一直垂着頭的丫頭也小聲叫了一聲:“劉嬷嬷。”
劉婆子一直是個老實本分的人,主子和管事的說讓幹什麼她就幹什麼,從來都沒管過人,也沒被人這般尊重過,一時之間不知說些什麼了。
事情走到這一步,王嬷嬷隻能捏着鼻子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