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江拿出劇本仔細翻看了戚蕪想要對戲的那一段。她不記得是第幾次看這部分,希望今晚,真的能在戚蕪那裡學到什麼。
臨近約定好的時間,枝江在戚蕪房外敲門,裡面沒有動靜。
還在睡嗎?
枝江有些不确定,咚咚咚,再次敲門。
門從裡面被打開時,枝江清晰感覺到有一陣溫熱的水霧洩出來,然後腦袋一陣空白,隻因為眼前戚蕪身上隻纏着一條白色浴巾,頭發濕着,發絲還是仍在滴水的迹象。
“請進。”戚蕪肩頭至鎖骨處的肌膚透着微嫩的粉色,脖子一側貼着幾根發絲,勾着目擊者的視線往下。
枝江眼神躲了下,鑽進了門。
戚蕪顯然是剛剛從浴室出來,轉身拿着一塊毛巾擦着頭發。
“你先等我一下,不會太久。”
她說不會太久時确實有很認真的把腦袋扭到枝江這邊來看她,帶着與往常無異的笑意。那一幕是任誰看了都覺得浴巾公司該給戚蕪一點代言費的程度。
有點出浴誘/惑的感覺。
衛生間的門關上了,任何一秒隻要想到戚蕪正在裡面,枝江覺得坐立難安。
或許是屋内的空氣太悶,她有些熱,打開了窗。
撲面來的涼風喚醒了她進門時受到的那一陣視覺沖擊,戚蕪臉上不施粉黛,卻有種人/妻般的溫柔感覺。
她馬上撂下這個念頭。
枝江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誕生——但是不可否認,她喜歡這種感覺。
戚蕪出來時換上了睡衣,薄薄的一件。枝江正想說什麼,戚蕪走近她,和她站在風口上,手掌落在枝江臉上,往下摸,大拇指指腹在她下唇中心揉了下,說:“今天好聽話。“
“聽話?”哄小孩呢。
枝江沒想到有朝一日聽話這種詞也能被人用在自己身上。
“我以為你不會來。”很輕的語氣,聲音很淡,感覺不到說話者的情緒。戚蕪摸着枝江的臉,“你挑在這個時間過來,我會忍不住想做些别的事。”
她身上有種沐浴之後的香味,成為戚蕪這句話之外最大的蠱惑,枝江中了邪似的想親吻她。
想狠狠吻她,同時問清楚:你說的喜歡會有一天不做數嗎。
念想産生的一瞬,枝江忽然覺得自己好大膽。
她太擔心這種随性而來的感情有朝一日會随性而去了。所以枝江不要成為戚蕪手中的玩物,她要和戚蕪并肩,要看得見她,也要讓她看的見自己。
“我不是來了嗎,還以為你會睡過頭。”枝江動作很輕柔,拉開唇上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指腹。
“你想做什麼别的事。”
和唇上不同的觸感,戚蕪不抗拒,甚至有點喜歡,喜歡枝江從不忽略她任何一句話,喜歡她對自己的話都有回應。
除了那句不合時宜卻無法重來的告白。
戚蕪那夜太沖動,枝江忽然體會到了和她同樣的沖動。
“有點想你。”戚蕪和她雙手交纏着。
這種話果然唯有她說出來是不會臉紅心跳的,偏偏還正中枝江下懷。
開始期待什麼了,她會再一次陷入别人的陷阱嗎。枝江警惕的從戚蕪那裡抽出手,“不是說要對劇本嗎。”
逃走了啊。
戚蕪手指間還留存着餘溫。下一瞬連感覺都發生了變化,推了枝江一把。
枝江懵了一下,被推倒,一屁股栽在沙發上時,戚蕪捏着她的手腕舉到頭頂,那張讓人難以自控的臉迎面貼了上來。
勻勻吐息,戚蕪忽然變了個人似的,深深看着她,質問她:“離開遊滄山後,你就是這副德行?”
枝江人傻了。搞什麼,劇本上應該是蒼滢從背後把她治住,這個人在假公謀私!
眼神錯愕一瞬,這就是戚蕪的感染力,入戲入的好快,眼底實在是看不出一點私心,枝江隻能認栽。
“德行?這是我從死人堆裡拼命活下來時就逼自己不能忘記的事。”
“早知這樣,師父不會同意你下山的。”蒼滢捏着她手腕的手用力,道明真相:“丞相一死,卻到底與你無關。”
流晴聽到這句話,仿若晴天霹靂,“胡言亂語!火是我放的你們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他就是被我活活燒死的。”
瞳仁慌亂之中,流晴忽然想起那夜的種種不對勁,自己一路上的順利,以及老丞相一反常态在火中一動不動的模樣。
“你應該想到了。”蒼滢說出了真相,“楚家,隻是争權的一顆棄子。隻因當年一場誤打誤撞的獻禮,皇上的一句楚卿深得朕心,埋下了這場借刀殺人的悲劇開端。就連那晚你放的火,都隻是在替别人毀屍滅迹。連同你的恨,你的半生,都隻是别人計劃中的一部分。”
流晴的信念在瞬間崩塌,她本來說服自己走出了滅門的仇恨,本來親手殺了恨了好多年的仇敵,本來親手放下了讓自己沒辦法正常活下去的執念。
到頭來,原來隻是一場算計。
到頭來,她其實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那個。
沒有人願意繼續騙騙她。
身下人抽噎着哭泣起來,那一刻流晴比任何時候都要狼狽,都要無助。
蒼滢如何不為所動。
六年前的遊滄山山腳,流晴在香爐下長跪不起,是她求了情,讓流晴留在了山上。
哭聲之後,身下再無動靜。
蒼滢聽到一陣顫着的話音,像深水中無依無靠的落葉,“十三歲楚家滅門,我親耳聽到兇手是誰,恨了他七年,這七年竟然什麼也不是……”
她悲怆的合上雙眼,渾身透着一種死氣。
“我的七年,若是沒有這場算計,應該也不比裴青燭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