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想這句話是有些不對勁的,當時怎麼就沒發現,祝星遙當着現女友的面對前女友說“需要幫忙嗎?”,古雲艟的表情是怎麼樣的,枝江不太記得了,好像沒有刻意留意過。
“戚老師,我還是對你太過苛刻了。收回先前的話,你還不是最沒有邊界感的,祝星遙才是。”
枝江這句話甚至是忍着笑說出來的,祝星遙多風光嘛,當初害得她那麼狼狽,現在也能做出這種傻缺的事情。
不想聽她提起祝星遙來。
戚蕪忍着這種念頭,借由手上的動作來轉移注意力。她現在還沒有成為能吃醋的人,沒有擁有這種心情的身份。
那麼江江,你什麼時候才能看的到呢。
指尖翻弄着手上的劇本,不知不覺到了下午要拍攝的那一段,枝江眼疾手快地按住,白嫩地手指指在一處流晴的台詞上。
念出來:“死和尚,你不教我有的是人教我,我明天就去拜别人為師。”
流晴到底還是留在了遊滄山,慈文心軟,聽了蒼滢的建議,把她留在身邊卻不教她殺人奪命的功夫,整日教她念經誦佛。時間久了小姑娘耐不住性子,才有了這麼一出。
“戚老師,我到底是該恨意多一點,每日痛苦煎熬還是沉浸在當下的生活裡,還是單純的惱羞成怒呢。”
劇本空白的角落時不時會有枝江手寫的一些心得或者批注,筆迹很清秀,定睛去看某個字時,戚蕪忽然不想挪開,因為那一段枝江把蒼滢的名字寫成了她的,留在紙上也不突兀,批注上的話也有了生命。
因為枝江寫着:戚蕪總會演好的,所以她也不能差。
接下來在枝江眼裡,是戚蕪無比認真地回答她:"你把劇本分析的很好,也應該有一套自己對于角色的理解。你的理解是什麼?"
面對戚蕪的反問,她忽然有瞬失神了。
不是因為這個問題,是戚蕪在下面,倚着車門邊緣,身形修長筆直站着。枝江微微落下目光,看她白嫩纖細的脖子好像再看一塊上好的羊脂玉,她讓枝江在這瞬間想到了流晴的幼年,擁有無數愛意和快樂的時間,變成一張張剪影飛走了,十幾歲時的滅門成了她一生揮之不去的陰影與囚籠,禁锢着她。
“我好像知道了。”
“就按照你的理解來向鏡頭表達。”戚蕪說。
枝江忽然沉默下來,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之中。
她忽然好在意這種共情的能力,瞬間自己就和劇中的流晴重合在一起了。周故和枝南山留在她腦袋裡為數不多的記憶被想起,與流晴永遠失去的幼年經曆高度吻合,在她們沒離婚之前,她确實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之一的。
然後是變故,離婚和劇中的滅門,不過一個是生死兩相隔,另一個是各自生活不再有交際,忽然就理解生離和死别為什麼總是放在同時出現了,這兩者确實是沒差的。
過了好久,在枝江一度以為戚蕪大概已經離開的時候,戚蕪對她說:“想起了什麼?”
枝江笑着說:“和她差不多的幼年經曆吧,也不經相同。”
提及幼年這個時間段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戚蕪好像有話要說,為此枝江給了她一小段時間,直到自己都忘掉這個想法,戚蕪都沒有開口。
“要說給我聽聽嗎,如果你願意講出來。”
很少有人想聽這種羅裡吧嗦的家長裡短的事,枝江覺得是這樣的,至少就算是八卦,她也從不關心别人的家庭情況。
可她就是忽然有種很強烈的欲望想說給戚蕪聽,語言組織了一遍又一遍,都覺得沒辦法表述的風輕雲淡,索性抛開了繁瑣的情節,去繁從簡。
“羲霖集團的那次破産危機你知道嗎?枝南山是真的亂了,我生平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愁這個字,也是那年他和周故離婚了,兩個人都沒空管我,我就出國了。”
枝江兀自笑笑,似乎是在笑話當年的自己,“說來也是嘛,我那年挺白癡的,就這麼離開了。”
“很勇敢。”戚蕪說。
可她這句話忽然讓枝江想起那天面館時自己誇她同樣的話。
曆史重演了,就是這樣短短的一句肯定,竟然就讓枝江把那些東西都抛到腦後,隻剩下自己孤身走到現在的孤勇了。
她笑着說:“勇敢,就是也挺無助的。”
戚蕪在她話裡聽出了微弱的哭腔。
誰都沒有戳破,在時間準确到達休息結束的那一刻,戚蕪安靜地走了,留給枝江一片足夠獨處的空間。
車門緩緩地關閉,順便遮擋住她眼裡那片戚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