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閑狐疑望着俞不染翩然離去的背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感,這位少卿,似乎看出什麼來了……
出了太極殿,衆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宮道上隻有零星幾道身影,身上穿的或是官袍或是宦服,就顯得那襲白衣異常耀眼。
箫閑抿了抿唇,加快腳步追上前,不等雲霭開口,先一步抓住他的手,“侯爺,你聽我解釋,今天的事純屬意外!”
暖流長驅直入,将彙聚起來的冷意化散開,雲霭被哄得沒脾氣,任由他抓了一會兒,才抽回手,“沈望塵給你出的主意?”
“啊?”箫閑一時沒反應過來,“侯爺怎麼猜出來的?”
“也就他能想出這種損招。”雲霭攏了攏衣袖,轉身朝宮門外走,“我大概能猜出他的目的,倒是你,就沒想過萬一陛下強行賜婚,你該如何?”
箫閑擡手摸了摸喉結,認真考慮了片刻,“陛下應該沒有當紅娘的愛好,再說這不是還有侯爺在,畢竟下官也不是侯爺所中意的。”
這話說着說着就有些酸,箫閑不由有些郁悶,究竟什麼樣的人,才能讓雲美人中意?
雲霭心頭忽然一顫,那根連接着他與箫閑的無形細線倏然收緊,時時刻刻影響着心緒,他有些不解,“你在難過?”
“怎麼會?”箫閑矢口否認,落後半步綴在雲霭身後,沉吟了幾秒,又補充,“頂多算是好奇。”
雲霭微微挑眉,雖然不知道這種情緒叫做什麼,但他能确定,那絕對不是好奇。
箫閑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宮門,并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朝中少了侯爺牽制,并定會動蕩不安,侯爺可想好了對策?”
“呵,本侯就怕它動蕩得不夠徹底。”
梁成濟一案還在繼續,箫閑主動站出來為雲霭作證的當天,喬晚便改了口供,承認自己殺害梁成濟的真兇。
箫閑翻了下手邊的供詞,看着跪在案幾前的喬晚,一時有些無言,“梁夫人,你這又是何必呢?”
喬晚低垂着頭,一頭青絲徹底變成了白發,神色憔悴,隔了好半晌,她啞着嗓音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大人沒切身體會過,又怎會知道仇恨有多蝕骨鑽心。”
“這我确實不懂。”箫閑不置可否,看着喬晚道,“你知道的,我問的不是這個。”
這房間裡隻有他和喬晚兩個人,箫閑也懶得繞彎子,一字一句直言不諱,“江小姐,我已經見過沈望塵了。”
喬晚身體微微一顫,終于擡起了頭,“箫大人知道的遠比我以為的要多。”
“是嗎?”箫閑往後倚着靠背,手指輕輕敲着案幾,“我很好奇,江家受景王牽連,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當時陛下下旨,一個活口不留,江小姐是如何逃脫的?”
如何逃脫的?喬晚永遠也忘不了。
抄家抓人那天是上巳節,她本該與父母一同入獄,卻不想中途被人蒙了眼睛,帶到了一座偏遠小院裡,而她的師兄梁成濟就站在院中,神色恭敬地與當時還是戶部尚書的薛興懷彙報。
“事已辦妥,江家之人不日便會問斬。”
喬晚自嘲笑了一聲,心中滿是悲涼,“我師兄……也就是梁成濟,一直傾心于我,事發之後,他偷偷見過将我從獄中換了出來。”
箫閑有些意外,“這麼說是梁成濟救了你,那你為何會想殺他?”
梁成濟身上除了劍傷,左眼下方還有一道尖銳物體造成的傷痕,與喬晚交出的那支發簪相吻合。
“他親手将江家推入火坑,難不成我還要感恩戴德叩謝他的救命之恩?”喬晚眼神倏然淩厲起來,咬牙切齒道,“江家問斬那天,他特意将我帶到斷頭台前,我親眼看着爹、娘,還有江府所有人血濺三尺,頭顱滾落。”
“他說,你看,這就是江家看不起我的下場。”
“梁成濟為人高傲自負,我父親本着為師者的仁心,想要多雕琢一下他的性子,卻被當成看不起他,落了這麼個下場。”
“箫大人,他不該死嗎?”喬晚目不轉睛盯着箫閑,“是誰殺了他很重要嗎?江悅風本就該死在那場浩劫中啊。”
箫閑默然片刻,腦袋突突地疼,那日他和沈望塵達成交易,除了為雲霭脫罪以外還有一件事,那便是保全喬晚。
但現在這姑娘一門心思尋死,死咬着梁成濟是她所殺,實在是令人頭大。
他歎了口氣,煩躁地将供詞揉成一團,随手扔進一旁的炭盆中。
火焰騰起,紙團很快被燒成了灰燼,箫閑看着幾縷殘灰,沉聲開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江小姐于梁府中行動并未受限,你既知真相,梁成濟為何不殺你滅口,又或是将你囚禁起來?”
喬晚不屑一笑,“問斬那日,我裝作受到驚吓得了離魂症,當初望塵也是這麼得了離魂症,所以他試探了幾次,就當真了。”
“原來是這樣。”箫閑忽然傾身,兩手支着下巴,“離魂症患者的供詞沒有任何參考價值,江小姐就死心吧,你想頂罪,也得問問本大人同不同意。”
說服不了你,我還不能耍無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