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既然想感謝,何不登門拜訪,怎麼還需要被感謝的人親自上門?
箫閑心裡嘀嘀咕咕,面上卻是端得孤冷淡然,難以捉摸,“舉手之勞罷了,何須梁大人如此大費周章。”
管家一時摸不清他心情如何,隻能尴尬賠笑,“大人,這就到了。”
梁府和吵眼睛的溫府相比要雅緻得多,隻是偌大的庭院中,卻不見任何花草樹木,到處都是光秃秃的,以至于前廳門檻上坐着的那兩道身影極為顯眼。
管家引着箫閑上前,躬身道:“老爺,夫人,箫大人到了。”
箫閑這才認出門檻上坐着的兩人,是梁成濟和喬晚。他斂了斂神色,拱手下拜,“下官見過大人,夫人。”
傳聞梁成濟極為寵愛夫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梁成濟輕輕颔首,扶着一旁的喬晚起身,還了一禮,“我聽晚娘說,那日你在玉靈山救了她一次,本該早些上門道謝,但那日晚娘回來就病了一場,所以才拖延至今,還請箫老弟勿要怪罪。”
“大人客氣了。”箫閑假笑到嘴角都僵了,才和梁成濟寒暄着進了前廳落座。
喬晚是女子,不方便長留,吩咐過府中侍女上茶後,便離開了前廳。
箫閑端起茶盞飲了口茶,視線在前廳繞了一圈,忍不住開口,“大人廳裡是用了什麼熏香,這香氣好特别。”
這香氣和無塵院子裡的清香有些相似,因為他實在不喜歡,所以印象特别深刻。不隻是在無塵院子裡,還有極偶爾的時間,他會在睡眠中聞到這個味道。
“熏香?”梁成濟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箫閑說的是什麼,笑着道,“那不是熏香,是晚娘服的藥。”
箫閑微微蹙眉,眸色沉了幾分,“冒昧問大人,這藥是治什麼病的?”
梁成濟臉色變了變,良久,長歎了一口氣,苦笑道:“是離魂症。”
箫閑對離魂症有些了解,患者時常會忘記自己做過的事情,嚴重者會渾渾噩噩狀若瘋癫,可喬晚行事舉止都與常人無異,不像是患了離魂症。
最讓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何無塵大師院子裡會有治療離魂症的藥味?
沉思中,梁成濟的聲音将他喚回了神,“可是這藥有什麼問題?”
箫閑回過神,笑了一聲道:“不是,隻是沒想到竟會是藥香,下官失禮了。”
“不妨事。”梁成濟随意擺擺手,眼底的苦澀掩了下去,似是不經意問了句,“箫老弟今日可有什麼安排?”
近日無大案,又值休沐,箫閑自然是清閑,不然也不會在這裡和梁成濟說廢話,“這倒是沒有,大人可是有事需要下官去做?”
聞言,梁成濟欣然繼續道:“為答謝箫老弟的救命之恩,我特意吩咐人備了酒宴,箫老弟肯不肯賞個臉,留下用飯?”
喝酒?
箫閑嘴角抽了抽,内心十分抗拒,就他這一杯倒的酒量,還是算了吧,畢竟他也不能确定喝醉以後,會幹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我……”
他剛要拒絕,梁成濟又補了一句,“前些時日箫老弟不是到處求購桃花釀嗎,正好相爺送了我幾壇,今日就開了吧。”
箫閑眸光一轉,到嘴邊拒絕的話又收了回來,一臉欣喜道:“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箫閑原是愛酒的,尤其是這桃花釀,甚至不惜砸上千金,隻為這薄薄一壺酒。他若不留下,今晚薛相就得殺上門。
……
酒宴一直持續到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盈盈照着枝梢,箫閑強撐着精神,若無其事邁出梁府,轉身拜别,“大人留步。”
梁成濟嘴邊挂着笑意,一直目送箫閑上了馬車,“箫老弟路上可要小心。”
陳忠放下擋簾,隔開了梁成濟的目光,馬車緩慢起步,晃晃悠悠往箫府方向行駛。
離開了梁府的範圍後,箫閑的神色終于繃不住了,勉強保持清醒的意識開始模糊,燥熱感湧上心頭。
好在這時候的酒度數不高,再加上這具身體對酒精的抵抗性不差,才讓他堅持下來,沒讓梁成濟發現端倪。
不過這會兒就不行了,先前他有多清醒,現在意識就有多混亂。
箫閑煩躁地扯了扯衣領,擡手推開窗貪婪吹着冷風。
昭國雖然沒有宵禁,但在這寒冷冬夜裡鮮少有人遊蕩,巷子裡靜悄悄的,隻有車輪壓過積雪發出的細響,漸漸的,嘎吱聲裡多了些别的東西,腳步聲、金屬碰撞聲……
一聲清铮響起,前方緊接着便出來馬兒痛苦的嘶鳴聲,馬車猛地一顫,箫閑便直直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