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中介是沒料到商陸會提出這種要求，他略帶為難地皺了皺眉，同時臉上堆滿谄媚的笑：“商社長所言極是，以我的角度來說也絕對是合理的要求，之前也再三向TF方面的負責人溝通過，他們表示來參加這種商量大樓轉讓價格的會議實在是為難。”
商陸收回報價文件，臉上并無歉意，反而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那就不好意思了，既然他們沒有誠意，我們又何必談這生意。近來聽說這附近黑*會橫行，我們本來也打算撤資了，貴國時至今日仍有暴力團參與正常市場活動，讓人挺開眼界。希望TF方面也多加小心。”
中介和中介助理的表情相當精彩，一邊陪笑一邊擠眉弄眼。
陽起石心已經死了，他認識商陸很久，久到他明白現階段就算商陸有想法也不會輕易告訴别人，這時候他除了耐下心來配合也就别無辦法了。
商陸敲了敲文件，陽起石心領神會，命令雅樹收起文檔，雅樹縱使有千萬不解，也還是乖乖聽從。文件被收起來之後，中介額頭開始冒汗：“所以商社長的意思是……今後不打算再考慮這棟樓了嗎？我要傳達給TF方面的人，所以希望您能明确一個态度。”
商陸站起來雙手整理了一下西裝，将第一個扣子系好，帶着些不耐煩的表情看着同樣慌慌張張站起來的中介：“麻煩你去跟TF說一聲，任何态度我們面對面才能傳達。光影同樣是外資，大家可以友好交流，不必太多規矩。”
陽起石和雅樹也緊随其後站了起來，甚至沒跟中介鞠躬，隻是輕輕點了點頭便尾随商陸大步離開。商陸沒有直接到電梯間，而是走安全通道的樓梯到了六層，開始一層一層逛起來。這棟樓陳列的TF産品意外的齊全，除了常見的化妝品之外，還有很多服飾，尤其是男裝夾克，款型很美式，讓商陸一眼就看中了：“這款，可以給我介紹一下嗎？”
候在一旁的導購小哥兒立刻上前來滔滔不絕地講述着這款成衣的設計師，以及在show上的各種表現。“很襯您的身形呢！要不要試穿一下呢？”
商陸摸了摸下巴，叫導購稍等，然後給薤白打了通電話：“喂？寶貝兒你在家嗎？……嗯？東京站？哈哈，自己跑去遛彎兒了啊。我叫人去接你，你可以走到丸之内南口嗎？……嗯嗯不急，一會兒見。”
陽起石一聽這話，深深地歎了口氣，扭頭朝雅樹說：“去丸之内南口把小白接過來，盡快。”
雅樹聽令離開，全無反抗之一。
導購聽着他們三個人中日雙語交替進行，笑着友好地說：“日語也很好呢！常年在日本嗎？”
商陸指了指樓上：“來談個生意，不怎麼順利，順便看看你家的産品怎麼樣。過會兒我老公會來，讓他穿上看看，方便讓我們在這裡等一下嗎？”
導購非常上道，立刻引領商陸和陽起石到試衣間附近的沙發上坐好，還叫人端來了礦泉水，并帶來了商品目錄的小冊子，跪下來為他們介紹：“今年秋冬季的新款在本店沒有全部陳列，款式都在這裡，請您過目一下。稍後您的伴侶到店，我們會叫來這邊的設計師按照他的身材進行搭配建議，您覺得怎麼樣？”
商陸悠哉地翻看着小冊子：“嗯，麻煩你們了。”
“請問您剛剛是去和弊社談什麼樣的生意呢？”導購趁機閑聊問道。
“沒談成的生意就不提了，聽說這個牌子也是成立不久，從美國進軍海外一般都是化妝品比較出名，在銀座有了品牌大樓還是今年的事吧？”商陸在大腦中搜刮着早上看到的陽起石準備的資料，和導購侃侃而談。
導購開心地說：“是的呢，開業那一周有慶祝的活動，當時還要請了些海外明星助陣，很熱鬧。”
“我也覺得你們店的服飾不錯，以前我記得有一款香水，叫什麼wood來着？”
“odd wood，相當人氣的香味！這一層的男裝上也稍許噴了一些，您辨别出來了嗎？”
“哦怪不得了，我就說感覺親切，那款香水我老公曾經也噴過，所以印象很深。”
“哎呀那看來您和伴侶與我們品牌很有緣分！請問您是做什麼工作的呢？”
“我？哈，經營一家小公司而已。”商陸一句話帶過。
但是導購卻把情緒價值拉滿，興奮地驚呼：“是社長啊！太厲害了，社長親自來談生意，怎麼會不順利呢！您稍等，請您在這裡稍稍坐一會兒。”導購說完，站起來小跑着離開了試衣間。
陽起石靠近商陸耳邊：“什麼情況？”
“既然那個叫宮野的已經打入中介内部，那我們就幹脆打入TF内部。”商陸喝了口礦泉水潤喉，“對TF來說，日本市場還算是陌生，對我們來說也是。兩個對新環境感到陌生的人很容易産生友誼，也就意味着很多機會的開端。”
“我也嘗試過直接聯系TF，他們那邊八成是把我當成黑*會，威脅我說再打電話就直接報警。”
“陽總，真不怪别人說，你本來就是黑*會啊。”
“……也不知道是拜誰所賜。”
“怎麼回事兒，你怎麼還想甩鍋了，我可不背。要不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吊，那可不會有這些後來之事。”
兩個人閑扯的這段時間，導購帶來一位從穿着上來說很像經理的人，而且看起來經理似乎有些歐美血統，頭發顔色略淺，眼眸的顔色也是。
“您好，我是TF銀座分店的店經理，Jay Davis。”經理将名片遞到商陸手中，“剛剛聽說您光臨本店是為了談生意，方便向我透露一下是什麼生意嗎？”
商陸此時也拿出名片夾，和店經理交換名片：“最近有中介将這棟樓的轉讓消息挂了出來，我本以為今天來可以談談轉讓的事，結果TF這邊沒有出面，我才明白是我被耍了。”
店經理一下子就聽懂了商陸在說什麼，然後雙手接過名片，仔細看了看：“商社長，實不相瞞，轉讓之事我們有很大不滿，也因此惹上了不小的麻煩。這店剛剛成立不久，辦公區域都設置在這裡，怎麼可能輕易就搬走了？但您也許有所不知，近來這邊暴力團夥橫行，私搶地盤的事時有發生，沒想到這就輪到我們。他們威脅我們，即便是報了警，警方也隻是跟他們兜圈子周旋。實際上我們本心是毫無轉讓之意的。”
商陸擺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原來是這樣，那豈不是很難受嗎。”
“非常難受，商社長的公司也是外資對吧，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嗎？”
“硬要說的話，也是遇到了。”商陸無奈地搖了搖頭，“想要占一個好的地段實在是不容易啊。”
“說得是啊。”
兩個人正當感慨萬千的時候，雅樹已經帶着薤白來到了店裡。
早上送商陸出門之後的薤白因為覺得自己在家呆着寂寞，所以打開之前在社交軟件上翻到的攻略，決定一個人去東京站探險。從麻布十番到東京站坐電車需要換乘兩次，以前和商陸一起的時候薤白幾乎都不會走腦子，所以根本沒記住具體路線。這次他舉着手機盯着換乘案内的軟件，生怕認錯了站。這樣精神緊張了半個小時之後，他終于從東京站的地鐵站下車，順着人群慢慢往外走，莫名其妙地就被帶到了一個人擠人的地下街。
“東京一番街”這個字樣讓他覺得有些眼熟，八成是在什麼旅遊攻略裡看到過，他鼓起勇氣在各種小店中來回穿梭，轉悠着他就被這些小吃店捕獲，開心得忘記了緊張。
商陸給他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正在薯條三兄弟的店裡吃着剛出鍋的炸薯條，本來還想要去找傳說中的chiikawa周邊店呢，但聽起來商陸那邊好像很急。薤白舉着沒吃完的薯條，拎着剛買的厚蛋燒三明治和期間限定的東京芭娜娜點心，焦急地尋找着丸之内南口在什麼地方。經過幾番多次的問路，他才搞明白自己壓根兒就沒在地上，上樓之後反倒是很輕松就走出了站，結果看到的卻是八重洲北口。
他懵了好久，想要給商陸發消息，但又覺得找路這種事不去麻煩商陸也完全可以。何況地上的信号增強了不少，他打開導航，一路小跑着繞東京站一周，最後終于看到了路邊的那輛黑色奔馳。
這拎着大包小包的樣子大概是吓到了雅樹，後者下車幫忙接了一下：“這是在采購啊，從哪裡跑來的，聯系我一下我去接你就好了啊。”
“我……我沒有你的聯系方式。”薤白傻笑了一下，“你的中文變得好好啊。”
雅樹一怔，會心一笑：“你和商社長真的好像，關注的重點都是一樣的呢。上車吧，他在等你。”
同是中央區，從東京站到銀座驅車很近，不過五分鐘路途而已，等了幾個紅燈，到達目的地也就用了十分鐘左右。在這十分鐘内，薤白始終都想問問雅樹和陽起石這樣形影不離到底是什麼感受。
“橫山先生，可以問個挺冒昧的問題嗎。”
“叫我雅樹就好。”雅樹親切地說，“随便問吧。”
“不寂寞嗎？”薤白的這個問題幾乎是前言不搭後語的突兀。
但雅樹聽懂了：“沒什麼好寂寞的，随時可以見到他的人是我，抱着即便他永遠都不會選擇我也情願終身陪伴他的覺悟的人也是我。”
薤白沉默了幾秒，這次換作雅樹發問了。
“曾經，蘇木和陽哥，做過很過分的事嗎？”
薤白輕聲笑了笑：“誰曾經還沒做過幾件過分的事呢，為什麼這樣問？”
“社長他說，無法祝福陽哥。”
“這樣啊，我想也是，商陸在這方面還是很一根筋的。”薤白笑容加深，“不過商陸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很矛盾，你别看他嘴上說不祝福，但如果陽哥有事，他也會幫忙的。”
雅樹歎了口氣：“看來我對社長說了很失禮的話，我說他是不重感情的生意人，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哈哈，他才不會放在心上呢，别想那麼多。”薤白大大方方地替商陸原諒了雅樹，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資格替商陸去原諒誰。
不過這點兒顧慮在見到商陸的那一刻煙消雲散，薤白捧着炸薯條走到商陸面前：“你看！現炸的薯條三兄弟，超級好吃！”
商陸笑着回應：“是嗎，給我嘗嘗。”
薤白拿起兩個薯條遞到商陸張開的嘴裡，滿臉期待地等待評價：“怎麼樣？”
“真的好吃！炸得好通透啊。”商陸肯定道，“一會兒再去買一盒，這盒你先吃着。”
旁邊的店經理和導購們看得目瞪口呆，誰能想到幾分鐘之前還是一臉嚴肅、不苟言笑的社長大人，在見到伴侶之後突然綻放出溫暖的笑容，還陪着對方一起吃着超市就能買到的庶民零食，吃得這麼開心、這麼捧場。店經理和導購相互對視，大家都感受到了商機所在，開始圍着社長丈夫一個勁兒地猛誇。
“怪不得要叫伴侶來，的确帥得出衆啊！相信我們的設計師也會很開心能夠為您來做穿搭建議吧。”
“是的是的，這身高和體态，莫非您是模特吧？”
“真想邀請你們參加我們來年春季的show呢！”
大家變着花樣地稱贊着，然後簇擁着二人到試衣間小坐，很快設計師就趕來助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