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岩走明朝的朝聖之路爬到金頂,正常來講需要步行兩到三小時,但商陸他們旅行團的體力參差不齊,差不多到中途就已經分成三隊。先鋒小隊是年輕人,落後小隊是中年人,失蹤小隊是張航。
距離山頂還剩兩百米路程時,常山終于撐不住了,坐在石階旁邊的土地上,喘得像是随時要過世。這次他也不再是一個人坐在原地爬不動了,他旁邊便是同樣喘得費勁的甄遠峰。
“我說你們啊,”趙問荊和韓建濤就站在旁邊無奈地盯着那哥倆兒,“就這樣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攻。”
“這攻愛誰當誰當,今後我讓你上我,能給我背到山頂嗎。”常山已經累得不想要面子了。
“就剩二百米了……”韓建濤看了看目前的海拔,又看了看來往的路人。
甄遠峰直勾勾地盯着逐漸靠近他們的擡轎子的人:“那個可以中途乘坐嗎?”
“能不能的,人家現在正載着别人。”韓建濤歎了口氣,“這麼累的話,我背你上去吧。”
專門為常山跑腿的馮樹才也快沒力氣給他的真财神爺舉着制冷小電扇了,他滿腹抱怨地說:“就說剛才在中途景點兒的時候就該換成人力轎子了,錯過了那村兒就沒那店兒,現在你倆倒是都有人背,合着我還是得自己爬上去呗。”
常山沒理他,而是看着那幾個逐漸靠近的人力轎子,雙手撐着膝蓋站起來,過去攔住了他們。
坐在轎子上的抱着孩子的女性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從這兒到山頂,我給你們一人兩千,你讓我坐這個轎子,行嗎?”常山一點兒不含糊,說着就拿出來手機準備閃付。
擡轎子的人和轎子上被擡的人都懵了,直到收了錢才意識到對方沒在開玩笑,這筆意外之喜讓他們毫無怨言地把人力轎讓了出來。馮樹才在旁邊看得直罵街:“兩千,您早說啊,給我兩千我背您上去啊。”
這就是傳說中的有錢能使鬼推磨,甄遠峰也想要嘗試着跟後面的轎子交易一下,但立刻被韓建濤攔下:“常山身價沒有百億也有十億了,别跟這種人比花錢。”
自從進了體制、家庭出現重大變故,韓建濤就變得比以前務實了很多,他估摸着現在住的房子說不定也要被審查,覺得錢還是應該攢着過日子比較現實。所以攔住了甄遠峰的大手大腳之後,他背對着甄遠峰蹲下:“上來吧。”
甄遠峰盯着對方的後背沉默幾秒,然後伸手拍了一下韓建濤的背,随後站起來,再次靠着自己的雙腿向上爬。
這舉動也是讓韓建濤深感意外,他愣神地看着對方晃晃悠悠、要死要活地爬石梯,又回手摸了摸剛剛被拍的後背,一股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們甄哥也沒有很窮啊,身價也是很難計算的,你這麼說就好像世界top級的數學家比不上一個資本家一樣。”馮樹才難得為他教授說了句話。
韓建濤也意識到了自己剛說的話有些不妥,但甄遠峰并沒有怪罪,甚至沒有表現出一點不滿。“我知道,但偶爾……最近偶爾感覺他和普通人也沒什麼特别大的區别。”
“都是兩個胳膊兩條腿的,外表看是沒區别。”馮樹才吐槽着,“也不知道你說的沒區别是指什麼意思。”
韓建濤也開始自我質問,帶着疑惑繼續向上,爬到金頂時已經徹底看不到陽光。
夜幕下的山頂寒冷又靜谧,好在遊人與旅店不算少,他們到事先定好的酒店裡集合,領房卡的時候才互相看到彼此都沒落隊。
“我以為常總肯定爬不上。”商陸在看到常山悠閑地坐在酒店大廳裡喝茶的時候,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鈔能力呗。”馮樹才在旁邊比劃着數錢的動作,給商陸點撥了一下。
“沒想到還真的是坐轎子上來的。”趙菁感到有點兒難為情,在場這麼多人,隻有她二爸吃不了爬山這點兒苦。
“聽說那些擡轎子的人每天能接到一單就會開心得不行,幾個小時一千塊哦,純體力勞動的話,這已經是相當高的淨收入了。”侯玥瑤為趙菁解釋着。
“更何況他還又給了人家兩千的小費,我靠,總裁花錢的最小單位居然是千嗎?”馮樹才越想越覺得自己生活得很貧瘠。
“哈哈,大部分時候都是以萬來做最小單位啦。”侯玥瑤的無效安慰并沒有讓馮樹才感到心理平衡。
分好房間的一行人誰都沒說晚上要聚在一起吃一頓的事,大家要不然就是累得要死,要不然就是各懷心事,關上房門之後開始消化大腦在一天内所接收到的信息了。
這次分房間依舊是女生三人一間套房,趁着趙菁去洗澡的功夫,王曜華假裝漫不經心地問起:“張航和你說什麼了嗎?”
“嗯?”正在整理登山包的侯玥瑤開始裝糊塗。
“你去找他聊天之後就變得有點兒怪。”王曜華坐在侯玥瑤身旁幫她一起整理,“張航有時候說話很尖銳,我們公司有些心靈比較脆弱的員工就是這麼被他說哭吓跑,但其實……”
“其實他說的很有道理。”侯悅瑤打斷了王曜華,說完,無奈地笑了笑,“因為他說得太有道理,所以我開始反思。”
王曜華愣了一下,扭過頭看她:“反思?”
“我是不是……”侯玥瑤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我是不是打心底不接受你可以這麼優秀。”
王曜華瘋狂地眨着眼:“什麼意思,還有沒有更多解釋了?”
“你知道嗎,我爸媽雖然沒有說過什麼,但我真的聽到很多人問我爸媽,為什麼不再要個男孩兒。”侯玥瑤跳躍到看起來完全不同的話題上,“那些大領導家裡都有兒子,不止一個,隻有我家是獨生女。我爸說這樣就好,男女都一樣,我也可以成為家裡的棟梁。但是我沒有,我從小到大都沒經曆過挫折,也沒有創造過價值,普通得就算有我爸的加持、都隻能勉強進體制工作。所以我家從此沒有了棟梁,才導緻很多人想要和我相親,企圖成為我家的棟梁。”
王曜華聽得一頭霧水,但還是耐心地“嗯”了一聲。
“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自己是個男孩子嗎?我要是男孩子就好了,一切都會變得簡單很多,我爸也可以不再防着那些想要從他手裡把權力奪走去濫用的貪官。我要是個男孩子,應該就會更優秀一點吧,不知道為什麼那些男孩子就可以去跟領導談笑風生、杯觥交錯,但是女孩子這樣做就是放蕩的、不體面的。”
侯玥瑤說着,眼含淚水地看向王曜華:“至少在遇到你之前我都是這麼以為的。在遇到你之前,我見過的最優秀的女生,也在畢業之後沒多久就找豪門出嫁了。好像對一個女生而言最好的結局就隻有嫁入名門望族,或者嫁對了人。就連我爸也在向我灌輸這一點,他總是希望我可以嫁好一點,這樣他将來就不會費心了。我在遇到你之前都沒有質疑過這一點,遇到你之前,我所經曆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應當。
“可你卻不是那個理所應當的世界的一環,你超越了我對女孩子的理解和認知,你活得完完全全就是我理解的男孩子的人生,甚至比我認識的好多男孩子都要優秀。這種颠覆三觀的感覺讓我很震撼也很糾結,我是真的覺得和你在一起非常開心,但一想到你明明和我一樣是女生、你偏就可以拜托女生的命運,就讓我很不甘心。”侯玥瑤說着用手抹掉眼淚。
王曜華聽懂了她的思路,點點頭:“原來如此。”
“就連現在我對你說這麼失禮的話,你都能這麼淡定,你這個情緒穩定得也讓人來氣!”侯玥瑤哭着說。
王曜華笑了兩聲:“沒必要因為這事兒生氣吧。不過我倒是明白了你為什麼要和我保持距離了,是不是你覺得你抱着這樣鄙視女生的心情靠近我,會拼命地想要在我身上求證女生就是不如人的這個假設?”
被一語說穿的侯玥瑤震驚得連哭都忘了:“你……有讀心術嗎。”
“沒有那麼高級,隻是我也是女生,可能就是天生思維細膩吧,多好的優勢啊,得利用起來。”王曜華笑着拍了拍侯玥瑤的背,“你說你一直以來見到的最優秀的女生最後的結局也是嫁人,我不贊同,嫁人怎麼會是結局呢,嫁了人之後那個女生就死了嗎?也沒有吧,隻是繼續她的人生,那不叫結局。有很多女生也是為了得到更多的權力和财富才利用男性,以便高效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女性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無論做什麼都追求效率,工作上特别明顯,兩個女生之間不會去搞沒有意義的社交,隻要完成彼此的任務就可以。
“所以我們公司一直想招更多的女性,光是項目經理就有三分之二都是女的,不為别的,是這樣效率真的很高。這世界上有很多嫁了人也依舊獨自美麗的女性,還有很多選擇不去為另一個人費心費神,而是決定全心全意經營自己的一生的女性。同理,男性也是一樣,人類皆是如此,性别沒有給大家任何限制,限制住大家的是社會環境。
“因此,女生不如人的這個假設,不成立。”王曜華說出結論的時候,話音很重。
侯玥瑤内心一顫,有些猶豫地歪了歪頭:“可是社會環境我們也沒辦法輕易改變,那麼落入這個環境當中的人不就是會被限制住嗎。”
“你覺得我被限制住了嗎?”王曜華反問。
侯玥瑤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那麼商陸和蒲薤白呢?韓建濤和甄遠峰呢?”
侯玥瑤鼓了鼓嘴,繼續搖頭。
“終究會有社會限制不住的人,然後那些人就會嘗試着改變這些限制。”王曜華的聲音變得溫柔且堅定。
侯玥瑤還在哭,但是現在的眼淚完全是為了另一個理由:“跟你們比起來我是真的覺得自己很沒用。”
“哈哈要不都是人比人氣死人呢!”
“我是說認真的好嗎!?”
“我也是認真的啊,所以擺脫這種自我内耗的最好方法就是不再比較。有什麼好比的呢,比來比去你會發現我們每個人之間都有一點兒共同點,同時也有很多區别。比較的結果也就這樣了,你嫉妒别人的天賦,别人嫉妒你的家境。乞丐嫉妒富豪的财産,富豪嫉妒乞丐可以随時随地無憂無慮地死去。人和人之間可以參照着别人來完善自己,如果你參照别人的結果不是為了讓自己進步,那就算了吧,一輩子隻能看得見自己的人活得也很快樂。”
侯玥瑤覺得自己如果是在很小的時候聽到這番話,如今大概會有不一樣的生活吧,也許會更加努力去學習,也許不再會為了和受歡迎的小團體搞好關系而費心費力,也許會擁有更加豁達的胸懷,也許會成為更優秀的人。
“你真的好像個思想品德的老師。”侯玥瑤說着,給自己逗笑了,“适合教初中生。”
“你還真别說,認識我的人都這麼覺得……我也是教過不少問題少年來着,男男女女的都有。大家總是會有點兒自己想不開的地方,說兩句能開導開導的話也挺不錯。”
“商陸就是你教導出來的嗎?”
“不好說,你要是遇到過在和蒲薤白認識之前的商陸的話,那我倒是能保證那就是我教育出來的。但是現在,啧,感覺他受蒲薤白的教育更多。”
“哈哈,薤白不會去教育商陸啦,他那麼喜歡商陸,肯定喜歡的就是商陸原原本本的樣子啊。”
“可是商陸那麼喜歡蒲薤白,肯定也會努力成為更适合蒲薤白的人吧。我覺得為了喜歡的人而做出改變沒什麼不好,或者可以說是愛情最健康的表現形式。”王曜華說完,起身拍了拍手,“好了趙菁同學,今天的王老師私教課已經結束了,想聽的話等明天繼續,今晚早點兒休息。”
一直躲在浴室門口的趙菁吓得渾身一抖,吐了吐舌頭探出腦袋:“王老師,最後一問。”
“最後一問。”王曜華點點頭。
“今天在龍頭香……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呀,是真的有什麼玄學在嗎?”
“什麼玄學?”
“就是商陸去上了香之後,天空就突然放晴了,看起來就像是他帶回了武當的生機一樣,真的太神了!”
“哈哈,我不是說過了嗎,氣象學錯綜複雜,如果你們真的想知道,可以去問甄教授。看他波瀾不驚的那個樣子,估計都已經料到了吧。”
“如果隻是巧合的話……那也太巧了。”侯玥瑤也小聲念叨,“搞得我都想去商陸那裡沾沾仙氣了。”
“不巧的話那叫哪門子巧合……不過我尋思着就算有能沾到商陸的仙氣的人,也就隻有蒲薤白了吧。一些平分好運的神秘儀式之類的。”王曜華說完,給侯玥瑤遞去一個充滿内涵的眼神。
侯玥瑤皺起眉:“不能吧,大家都是住套房的,房間挨着房間,他們真要有動靜,隔壁會聽不見?”
“那就争取不搞出動靜,更刺激了。”王曜華說着就笑了,“打賭嗎?賭一根棒棒糖。”
“男的還真是滿腦子裡都隻有那個事兒……”侯玥瑤歎了口氣,轉念一想,“靠,等等,隻有咱這一屋是女生,其他都是男男一屋啊!”
趙菁隐約猜到了他們兩個在讨論什麼:“我相信我爸和我常叔肯定不會有什麼了,常叔累成那個樣子,真的笑死人了。”
“從體力角度來說,那甄教授和韓哥也不會了吧……不過說真的我實在是無法想象他倆抱在一起的樣子,感覺非常不和諧。”侯玥瑤扶額歎了口氣,“我韓哥到底怎麼就看上了那麼一個教授,就算是一塊兒出來旅遊我都沒看出來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麼讓我覺得很甜的互動。”
“從玻璃渣子裡找糖是不靠譜的,不過仔細想想甄遠峰也算是為韓建濤做出了不少改變。聽說前陣子還帶着韓建濤去見了父母。”王曜華摸了摸下巴,“推門進家第一句話就是爸媽,這位是我丈夫。”
“哈哈哈哈哈……”侯玥瑤和趙菁笑成一團,難以置信地瞪着眼睛,“真的假的!?”
“聽商陸說的,說把甄爸爸氣得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翻箱倒櫃找到速效,含了一粒兒緩了好久才說了句:你個不孝的玩意兒。”
另外兩個人笑得幹脆在床上打滾,然後翹着腿求後續。
可能是聊得太嗨,他們是真的一點兒沒關心酒店的隔音問題,以至于隔壁房間的韓建濤真切地聽到他們大聲讨論自己去見甄遠峰的父母那天所發生的事。他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闆,一面震驚于甄遠峰也會把私生活發生的事情說給别人聽,一面又因為回憶起那天的事而陷入二次感動當中。
正如王曜華所說,當天甄遠峰的父親在親眼看到兒子帶了個男人回家說是“丈夫”的時候,确實氣到心髒病差點兒犯了。韓建濤感覺自己罪該萬死,滿臉愧疚地躲在家門外不敢再讓叔叔受到打擊。但這個時候走出來把他領進家門的不是甄遠峰,而是甄遠峰的母親。
“在外面站着幹嘛呢,進來吧,正好吃飯。”上年紀的阿姨笑起來滿臉皺紋,皮膚看起來也很粗糙,家裡的裝飾更是簡約,甚至有些牆皮都已經脫落的地方都沒有得到修補。
韓建濤再次走進甄家的家門時大氣都不敢喘:“叔叔沒事了嗎?對不起,我就跟遠峰說過不該這麼突然……”
“我家遠峰從小就不是個普通小孩兒,這次他說要帶個伴兒回家,你叔兒确實期待了好些天,但我沒期待,我就知道遠峰他說的話跟普通人說的話不一樣。”阿姨很得意似的,笑呵兒地給韓建濤夾了個雞腿兒,“你别管你叔兒,沒事兒,他就是吓得,有兩天就緩過來了。氣也不是氣你,他那是氣他兒子。你叔兒從以前就希望遠峰是個普通小孩兒,普通人裡稍微有點兒出息的那種就可以,太有氣量的我們家也管不住,所以後來總有教授來我們家說遠峰是個多麼難得的天才的時候,你叔兒就開始發愁。”
别人家都是期待孩子成為人中龍鳳,但甄遠峰家裡卻完全相反。韓建濤食不下咽,安靜地聽着阿姨的講述。
“後來吧,這個大學的校長、國家的領導,總是來慰問我們,這麼多年來你叔兒才剛接受兒子是個天才,他以前一直以為兒子是瘋子呢。你想,那國家領導來勸,都得勸那麼些年,你叔兒腦子就是頑固,但心眼兒是好的。就是說他現在不接受的事情,可能等時間長咯,他也就接受了。所以你不要想太多,你叔兒的事兒就别管了,别管,好好跟遠峰過日子就行。”阿姨說着拍了拍韓建濤的手,“小夥兒長得這麼白淨,怎麼看上我們家遠峰了,他可不是個體貼的人,這生活中可就全靠你照顧着他了。”
回憶到這裡,韓建濤把半張臉縮進被子,然後翻身面向早就已經睡着的甄遠峰。
今天可以說是他們兩個第一次一起旅遊,韓建濤想象過很多一起爬山時的場景,但回想起今天一整天,好像又沒幾件是他預料到的事情。他再次深刻的意識到甄遠峰作為數學家是有多麼優秀,出色到隐居深山、苦苦修行的道士都要揪着甄遠峰的袖子問上幾道題。
一個人很難找得到一份值得奉獻一生的事業,找到了也很難擁有為這份事業獻上一切的實力,甄遠峰恰恰兩者兼備,可以說數學就是他人生中的一切了。
明明應該是那樣的,但甄遠峰卻在人生的中間階段擠出來空位,在原本應該被數學填滿的地方,放上了韓建濤。
韓建濤覺得這就是無與倫比的浪漫,是其他人都模仿不來的那種。
他小心地伸出手搭在甄遠峰的手臂上,想這樣來代替依偎和擁抱,剛要閉上眼睛嘗試入睡的時候,就聽到甄遠峰清醒的聲音:“睡不着嗎。”
“啊?啊,沒有,不是……”韓建濤吓了一跳,“就想、想……”
“想做?”
“不是!我也沒指望你還能有那個體力,再說了這酒店隔音太差。”韓建濤紅着臉低吼。
甄遠峰轉過頭,眼睛半閉半睜地看他:“那是在想什麼?”
“想抱着睡……很奇怪嗎。”韓建濤也是有點兒受不了自己這種撒嬌一樣的行為,他都已經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了。
但甄遠峰卻伸出一條胳膊,“過來。”
韓建濤先是一愣,再是笑了一聲,然後蹭到甄遠峰身邊,枕着他的肩膀:“你的肩膀上都沒什麼肌肉,躺上總覺得硌得慌。”
“我沒有健身的時間。”甄遠峰認真思考之後回答,“但隻是肩膀的肌肉的話似乎也沒有很難練出來。”
“算了算了,要是光練出來肩膀也挺吓人的。”韓建濤又笑了。
“既然硌得慌,為什麼還總是要枕着。”甄遠峰不解地問。
“嗯……這個姿勢可以聞到你身上的味道?”韓建濤閉上眼睛,“形容不來到底是什麼味兒,但是很催眠。”
“那會不會是歐拉恒等式的味道。”甄遠峰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韓建濤輕聲一笑,把鼻子埋進甄遠峰的脖頸,用力聞了一下:“嗯,是甄遠峰定理的味道。”
“那是什麼定理……這世界上還沒有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定理。”
“會有的。”韓建濤說完,很快就入睡了。
他根本不知道這随口一說的話竟然會成為推動整個科學界的原動力。
甄遠峰在聽到“會有的”這三個字之後,一整晚興奮得睡不着,腦子裡那些錯綜複雜的算數突然有了一條合理的邏輯推測,但他又不想突然坐起來打擾韓建濤睡覺,之後用手指劃着被子,假想空氣中有個黑闆,開始了整夜的推算之旅。
然而從踏進房間門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常山,竟是在午夜睡醒的,醒過來抹了把嘴邊的口水,爬起來想要找口飯吃的時候,看到身旁的趙問荊還在看平闆。“幾點了?”常山聲音嘶啞地問。
“十二點多。”趙問荊都沒有看他一眼。
“嚯,我睡了這麼長時間。”常山打了個哈欠,“你怎麼都不困啊我靠。”
“這還沒有我平時去健身房的強度大,也是服了你這個體格到底是怎麼撐過公司最難頂的那段時間的。”趙問荊翻了翻公司财報,“那段日子商陸也不是天天在follow吧。”
“那小子天天忙得很,沒法百分之百的指望他。再說了,你的公司,我也不放心交給别人。”常山摸到床邊的水瓶子,灌了兩口水,喝完發現自己身上一身髒衣服已經被扒下來,而且身體也很清爽,沒有汗漬。“喲?你幫我擦汗了?”
趙問荊别開視線:“不然我要怎麼睡,旁邊的人臭烘烘的。”
“你把我扔沙發上不就行了嗎。”常山笑了兩聲,想要把趙問荊手裡的平闆搶走,“别看了,出來玩兒還看什麼工作。”
“上市的節骨眼你可真放心啊。”
“有問題市場的人會直接聯系我秘書,沒消息就是沒問題啊。”常山拽着趙問荊鑽進被窩,“我們可是在山頂的酒店,不得做點兒什麼有紀念意義的事兒嗎?”
“做個屁,我剛還聽到小菁他們哈哈大笑,這隔音真的要命。”
“哦,商陸的房間是不是也在附近來着,沒聽見什麼動靜?”
“你怎麼就那麼肯定他們會做點兒什麼。”
“不然商陸是為了什麼才這麼拼死拼活地爬上山頂啊,八成就是為了做點兒刺激的事兒。”常山其實說中了,他可以說是把商陸看得透透兒的,“你看他上龍頭香的時候,好家夥,可給我捏了把冷汗,我真以為他要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