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樹迷迷糊糊地擡起頭,一邊揉着眼睛,一邊小聲說:“抱歉。”
這人溫順得讓陽起石覺得可怕,站起來的雅樹搖搖晃晃地要走去别的房間,陽起石皺着眉把他拉回自己的主卧,按到了床上。
自己真的是無可救藥,心裡想着的人和眼前抱着的人總不能是同一個,他看着雅樹困得眼都睜不開但還是要努力配合自己的樣子,越看越覺得于心不忍,但于心不忍的結果竟然是動作上愈演愈烈。結束之後他坐在床邊喘着粗氣,雅樹則小心翼翼地爬起來靠着他的背:“抱歉,我提前沒有準備。”
“不是你的問題,别再跟我道歉了,别再道歉了。”陽起石煩躁地揪着頭發,“你沒有二十四小時為我服務的義務!”
“我知道,那不是義務,隻是我很想這樣做而已。”雅樹把頭貼在陽起石的肩膀上,“無法為您分擔痛苦,真的很抱歉。”
“你難道就從來沒想過可以一個人獨占我嗎,你就沒想過能赢過所有人,成為唯一能讓我痛苦、讓我牽挂的那個人?”
“說從未想過那一定是謊話,”雅樹親吻着陽起石的肩膀,“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再多的努力與心意,都無法在您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因為您就是這樣的人,看似喜歡别人臣服于您,實際上更愛無論如何都無法馴化的獵物。我不是那樣的獵物,再怎麼努力,也會在您說跪下的那一刻無法反抗地跪下。我們不是平等的,永遠不會是平等的。”
雅樹溫柔的聲音稍稍安撫了陽起石狂躁的心情,逐漸的,陽起石呼吸平靜了許多。
“但是陽先生,永遠無法馴化的猛獸,一定會傷害到您的,甚至可能是無數次傷害。既然我無法成為您最寵愛的那個,至少也可以讓我做為您療傷的那個。我會永遠留在您的身邊,直到被您抛棄的那一刻。”
陽起石内心深受觸動,轉過身把雅樹抱在懷裡,這一次動作溫柔了很多。
那天晚上陽起石對雅樹聊了很多有關自己過去發生的事情,此前他都對自己的隐私閉口不提,覺得說了也沒什麼必要。但一旦打開那道門,他就發現雅樹是最好的傾聽者,于是母親生産後死在自己面前、父親承受不了母親死亡的事實而放棄教育孩子的責任、自己年紀輕輕背井離鄉上京打拼等等童年往事全盤托出。
雅樹在聽完這些後,哭着抱住了他。
陽起石在感受到對方的眼淚的時候,平靜地笑了出來:“為什麼哭?”
“因為很痛苦。”
“你又沒經曆過,你痛苦什麼。”
“想到您經曆過,所以心裡很痛苦。”
第一次有人為自己曾經的經曆而哭,這倒是提醒了陽起石,自己的童年真的很慘痛了。不過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慘痛的童年吧,讓他無數次想要向那些有着凄慘經曆的年輕人伸出手,無法控制的、情不自禁的。
也許自己真正想要拯救的,隻是童年的自己吧。
蘇木是和童年的自己最像的人,陽起石之所以能看到對方的歇斯底裡,可能是因為當初自己也曾歇斯底裡過,但卻沒有人能夠洞悉自己的内心。
當初自己歇斯底裡過,期待着能有人來發現他的崩潰,想要讓天上的媽媽帶走自己,也想要讓爸爸回來。但什麼都沒能如願,而自己又是個普通人,沒有商陸那樣過人的頭腦,沒有蒲薤白那樣傾城的樣貌,普通人的自己,平平凡凡地活下去的話,那麼今後也什麼都無法如願了。
那麼為什麼最近的自己如此焦慮呢?
是因為蘇木已經悄然之間成為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了嗎?
因為蘇木找到了責任感,選擇了一條安穩的路?
思考着這些的陽起石,平靜地流着淚,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如果蘇木是童年的自己的映射,那麼如今蘇木的變化,不就相當于童年的自己選擇走出困境了嗎?
但是陽起石沒有瘋,蘇木即便是跟自己再怎麼像,那也是另外的一個人。所以自己焦慮的隻是因為曾經有蘇木在荒漠中陪伴着自己,但現在,蘇木走了,童年的自己又将是一個人了。所以自己從來都不是在拯救蘇木,而是期待着蘇木能夠拯救自己吧。
他向雅樹講起和蘇木相識的經曆,講述那人是怎麼通過肮髒的手段把自己身邊培養起來的小明星一個一個毀掉,講述那人為了讓自己多看他一眼都做過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即便他已經這樣那樣地為蘇木的所作所為而生氣了,結果每一次他都還是會忍不住走進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那套房子裡,等待蘇木回去那個地方。
“聽起來陽先生真的很愛那個人啊。”雅樹勉強笑了笑,說出這個陽起石一直想要回避的結論。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
“因為隻有那個人在您心裡是不同的,和我們……和所有人都不同。您靠近他是情不自禁,您排斥他是因為良心,陽先生是很善良的人,但這樣都沒能阻止您與那人保持着聯系,那我能夠想到的,隻有愛了。”
陽起石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也太慘了,等到真的無法挽回他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一點。”
“那麼要試着忘記他嗎?”雅樹試探着問。
“一直在嘗試。”陽起石歎了口氣,但這次感覺輕松了很多,“不知道哪天才能成功。”
和雅樹徹夜長談之後,陽起石的心情恢複了不少,去公司的時候也沒有滿懷戾氣了。不過他預想當中的處理不完的工作的場景并沒有發生,公關團隊說最近有些大手的企業願意考慮和光影簽合同,營業部門最近确實忙瘋了,但好歹是朝着積極的方向。
陽起石想不透其中的原委,畢竟商陸最近也沒在工作,難道真的就是那場社交晚宴上俘獲了衆人的心嗎?那到底是什麼人格魅力啊,開挂了吧。
想着這些,他猶豫了片刻,拿起手機想要問問商陸今天體檢報告的結果如何,但一想到昨天兩個人剛吵一架,這則消息就改為發給了蒲薤白。
上午發的消息,下午才收到回複,期間陽起石心裡十分忐忑,也是這種時候他才願意承認自己其實非常關心商陸的安危。好在薤白的回信裡說到“體檢報告全項都是A”,陽起石松了口氣,轉而問為什麼這麼晚才回複。
“啊抱歉,今天一直在外面采購家電……對了我們正在商量過兩天聚餐的菜單,陽哥有什麼想吃的嗎?”
陽起石不自覺地笑了一聲,随便回了句:“有下酒菜就行了。”
收到陽起石這條消息的薤白瞬間反應過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趕忙拍着身旁商陸的手臂:“忘記買酒了!”
商陸正轉着電子筆思考着菜單呢,聽到薤白這句話之後也突然想起來這一茬:“最近都不喝酒,就把這茬兒忽略了。正好明天去買食材的時候順便買一下吧。”
“但是明天會有很多家電上門來安裝啊,我們總是要留個人在家裡。”薤白發愁地戳了戳腦袋,“要不……讓夏姐他們幫忙看家?”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之前原本說好了讓司半夏他們提前來看看新家是什麼樣,結果因為四個人每天的安排總是合不上而一推再推,現在終于逮住了司半夏他們沒有計劃的一天,就請他們過來幫忙了。
進屋之後不同于吳英澤對房子的驚歎,司半夏則是眉頭微蹙,有些無奈地看着薤白:“可真行啊,這房子剛住幾天,怎麼就是你倆的味道了。”
“不是我說大姐你這鼻子也太靈了吧……”商陸就像是PTSD了一樣緊張地看着司半夏,“再說,早就翻來覆去給你解釋過多少遍了,我倆都是男的,體味重是很正常的生理現象。”
“我知道啊,你緊張個什麼呢。”司半夏拎起手裡的袋子,“給你們的新居禮物,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但感覺你們很需要這個。”
“居然是拖鞋!夏姐還得是你啊!”薤白激動得雙手接過,他們匆匆忙忙采購這幾天總是會把買拖鞋這事兒擱置,到現在都還是光腳踩地闆,他就和司半夏抱怨了兩句,沒想到今天就收到了禮物。
“哈哈,這兩天我們就一直在各種地方找拖鞋,也是挺搞笑的。”吳英澤把兒子抱了起來,看着商陸把嬰兒推車放進玄關的雜物室裡,“這房子真的挺大,在日本算是很大了吧?”
“還行吧,地點也挺好,回頭我在這邊考個駕照買輛車,應該就更方便了。”商陸合上雜物室的門,“進屋吧,别在玄關站着啊。”
薤白興緻勃勃地擺好拖鞋,帶司半夏他們走進客廳,一臉期待地看着他們的表情。
“嚯!居然還有鋼琴呢!?”吳英澤的反應是最讓薤白滿意的,“這怪不得你們要買這麼好的沙發,普通的沙發感覺都不配啊!”
“哈哈,是商陸送我的禮物。”薤白炫耀着。
司半夏看起來也是挺驚喜的,用胳膊肘戳了戳旁邊商陸的肚子:“很可以嘛,還知道搞浪漫,看把我家薤白高興的。”
商陸隻是傻笑了兩聲,沒有自滿也沒有驕傲。
“坐吧,我去給你們倒飲料,讓商陸給你們詳細說說今天會有什麼東西送上門。”薤白指向沙發。
司半夏站在沙發前,咋舌一聲:“告訴我,你們沒有在哪裡做過?”
“啊?”吳英澤和商陸都沒聽懂,這沙發不就是用來“坐”的嗎。
但薤白卻懂了,他紅着臉幹咳了兩聲,指了指側邊的沙發。
“唉,我隻是随口一猜……”司半夏走到側面的小沙發上坐好,昂起頭看着商陸和薤白的反應,“你倆平時,日子過得挺滋潤嘛。答應我,今後如果在客房買了床,請不要為了新鮮感而解鎖那裡可以嗎。”
聽到這話之後,商陸和吳英澤才悟到司半夏話中的深意。吳英澤覺得商陸為自己打開了思路,今後回家在沙發上試試感覺也不錯。而商陸則是暗搓搓地想着:還可以在客房做,刺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