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街公共桌椅區，面前八個小碗小袋小紙盒依次排開。

烤冷面剩個底兒，蘿蔔牛雜已經光盤。香酥芋頭話梅紅薯雙拼、香煎豆腐、沙茶牛肉丸、白糖燒餅、馬蹄涼糕、烤蘑菇。還有兩杯熱騰騰的現磨豆漿。

兩人面對面坐下。沈雲钊挑了塊涼糕抛進嘴裡，問金主：“咱還剩多少經費？”

金主大概算了算：“還剩三十多。”

“行。”簽子遞過去，“這個好吃！你試試！”

戚昀嘴唇觸到冰冰彈彈，他看過去。

——馬蹄糕，串着馬蹄糕的竹簽，握着竹簽的骨節分明一隻手。視線延申，袖口、臂膀，沈雲钊。

唇邊觸感愈發強烈，還有點熟悉。不受控地，戚昀目光也落在他嘴唇。

忽而一驚，側開了臉：“我自己來。”

“好哦。”沈雲钊見好就收，轉了個方向，簽子末端朝着戚昀。

指尖相碰，輕輕擦過去。

“戚昀~”

“嗯？”

“好吃吧？”

“不錯。”

“拍個合照？”沈雲钊掏出手機。

戚昀咽下馬蹄糕，蹭蹭嘴角：“你拍。”

頂上燈串閃閃，兩旁人潮湧湧。

煙火一熏，孜然辣椒随随之起舞，噼噼啪啪，熱烈無畏。牛雜湯、酸辣粉、沙茶醬、臭豆腐、檸檬雞爪……不輸商場的暖調香氛，土街有它獨一無二的氣味營銷。

“戚昀~看鏡頭。”

兩個人，八個小碗。木桌、塑料椅、竹筷。大學生、攤販和附近居民。

畫面定格，留住鹭禾回憶裡最熟悉溫暖的市井煙火氣。

風卷殘雲。說好的“吃個半飽”，誰也沒記住。

打着嗝，沈雲钊強行把豆漿喝完，真情實感惋惜道：“蛋糕怕是吃不下了。”

“嗯……”戚昀擦擦嘴角，“可以晚一點再吃。”

這下沈雲钊高興了。他生怕戚昀趕他早點回家，這一路還暗暗掐時間把流程。

土街座位緊張，收了吃空的餐盒紙袋，兩人晃晃悠悠往另一頭的學生街去。和土街定位不同，學生街走的是精品高端路線，像他們這樣胡吃海喝，100元經費隻夠墊個底。

街上有兩個蛋糕店，一家平價，一家高端。

——隻是來晚了。

學校裡的生日，不論朋友還是戀人，感情越深準備越早。臨到頭了着急忙慌買蛋糕，那妥妥兒留下社交案底，多年以後要鞭屍的。

況且店裡不愁生意做，精緻點的蛋糕少說得提前兩天預定。現在晚九點，又是元旦假期，别說生日蛋糕，常規切片蛋糕都已全部售空。貨架空空蕩蕩，僅剩幾袋六折清倉的原味吐司擺在收銀台。

“唉，我錯了。”沈雲钊為自己此前那番言論誠懇道歉，“提前看店鋪還真算不上提前準備。”

“嗯。”戚昀不慌不忙，一手插兜，一手給人撐着門，“那我們回去吧。”

“也好。”沈雲钊受寵若驚，瞬間切換憨憨笑容，“家裡有蜜瓜和蘋果，回去給你切果盤。咱做個水果塔，插上蠟燭也一樣！”

“嗯。”

寒風中穿越大半個校園。打了兩個噴嚏，從北門回到東門，再回到青年公寓七樓。

“冷冷冷冷。”沈雲钊進門，外套往牆上一挂，拖鞋一踩就跑去開空調。開了空調，又動作自然轉去衛生間洗手漱口。

等他收拾完自己，出來客廳沒見着戚昀。一找，人在廚房，蹲地上，被冰箱門擋了個嚴嚴實實。

“你幹嘛呢？”

戚昀擡頭瞅他，再低頭，取出一個電飯鍋内膽。

“嗯？昨晚剩飯麼？”

掀開保鮮膜，戚昀把鍋塞到他手裡。

“？！”沈雲钊眸子一亮，端鍋樂道，“驚喜昀昀！”

“什麼？”戚昀撐着冰箱門仰頭問，“你小名叫雲雲？”

“不是哦，”沈雲钊傻樂，“我小名叫小明。”

“什麼小名叫小名，你在說什麼東西？”戚昀覺得這人絕對是興奮傻了，一整個語言系統紊亂。

沈雲钊摟着鍋，愛不釋手，咔咔地拍照。

“那個……後面的工序需要你來幫忙。”戚昀又從冰箱裡取出一盒奶油、一盒車厘子、一罐黃桃罐頭。

“好好好。”來了活，沈雲钊終于舍得把鍋放下，忙不疊接過戚昀手裡的東西。

這邊打發奶油，那邊切黃桃丁。

“你這工具挺齊全的嘛，今天在家居店裡還裝得像模像樣的。挺會演，昂？”沈雲钊得了便宜還賣乖。

“也不是。”戚昀承認，“我做得不好。如果剛剛買到現成的，我這個就不拿出來了。”

“嗯？！那不行。”沈雲钊停下手裡的活，“買的哪有自己做的有意義。”

戚昀反擊：“那你上次怎麼沒給我做？”

“哼哼。”沈雲钊說，“所以你赢了嘛，你更有誠意，你對我真好。”

忙活好一會兒，戚昀湊過來看奶油，稀奇道：“你是按照說明打的嗎？為什麼我弄不成這樣？”

“不知道，我也第一次弄。”沈雲钊端起來一瞧，很細膩的半凝固狀，确實挺不錯。

“好了，有大點的盤子嗎？把蛋糕倒出來。”

“嗯。”戚昀直接拿出今天剛買的玻璃水果盤，“這個可以嗎？”

“可以，要把蛋糕切小一圈。”沈雲钊把刀子深入電飯鍋，劃了個同心小圓，“邊角料我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