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會讓我再加把勁。”

“嗯。”戚昀說，“我會啊。加把勁熬過去呗，最後一周了。”

俞溪哀嚎一聲，又揪下來兩根頭發：“戚導，我覺得我的人生好失敗。”

“跟誰比較了，說說？”

“各種啊。”俞溪有氣無力，“考研群裡天天學習打卡相互鼓氣，那叫一個積極向上，我陰暗爬行苟得都不敢說話……還有我室友、我朋友，考研的穩紮穩打，找工作的剛簽了三方。”到這心裡更酸了，“再别說保研的人上人，過的都什麼神仙日子。”

“嗯，”憶往昔，戚昀淺淺一笑，“保研的這會兒确實是神仙日子。”

俞溪木着臉：“……”

“你那什麼群，該退就退，改屏蔽就屏蔽呗？何苦為難自己。”

“不退。”俞溪苦笑，“退了不就是認輸了麼？”

“向誰認輸？你考研是為了群友？”

俞溪：“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考研是為了什麼。我隐約覺得我不是搞科研這塊料，但大家都在卷學曆，我家也一直催我考考考，搞得我自己都覺得本科拿不出手。”

戚昀想了想，說：“你知道我國本科學曆群體隻占4%嗎？而在高考生群體中，2023年本科錄取率約50%，985率……2.24%。”

“但這些數據對于我沒有意義啊。”俞溪說，“我讀到這兒了，站在鹭禾的平台高度，不可能再往下比較吧？”

戚昀側頭聽完，輕聲反問道：“可人生，不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嗎？”

俞溪皺着鼻子，沉默好一會兒。

“你說你‘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戚昀緩聲說，“這是你向上比較得出的結果，它有一定道理，卻并不全面。事實上，你鹭禾大學的畢業院校拿得出手，你中不溜的排名拿得出手，你在文娛部學生工作的鍛煉也拿得出手。不要妄自菲薄。”

“可是我考不上研啊……！”俞溪崩潰。

戚昀笑了一笑：“首先，你還沒考；其次，考研隻是畢業道路其中的一條；最後，考不上也沒關系，無論春招還是二戰，你還有足夠的時間。”

俞溪喃喃問：“我還有足夠的時間嗎？”

“你有。”戚昀目光堅定，“事情一件一件解決，不要着急。”

“但我不知道現在這種……注定失敗的堅持還有什麼意義。”

有什麼意義呢？戚昀同樣不知道。就連他本人，也時常覺得生活沒有意義。

就像他讀研，他當輔導員，他領着還不錯的薪水在雞毛蒜皮裡打轉。今天夏荷砂鍋米線，明天土街小吃，偶爾自己煮個泡面。日子一天天過，意義又在哪？

“因為現在的放棄更沒有意義。”他說，“如果是兩個月前，是一個月前，放棄考研很普遍。隻要你想清楚要轉換賽道，報名費和已經投入的時間精力都是和當前決策無關的沉沒成本，應當舍棄。但現在距離考研還有不到一周，你很焦慮，你顯然還沒明确将來要走哪一條路。并且在這種情況下，你也很難做出關乎未來發展道路的理性選擇。”

俞溪沒說話。

“非要說意義的話……”戚昀說，“反正不差這幾天的時間，你就把考研流程走完一趟。考上那當然最好，如果沒考上，它可以作為你明年二戰的經驗；如果沒有二戰……就單純作為你大學裡、人生中無可複制的一段考研回憶。”

戚昀在此刻忽然想到了沈雲钊。很懶，很無所謂，年紀輕輕就過上老大爺閑散遊逛的生活。

他笑着說：“或許——體驗，也是一種意義。”

“唉，”俞溪伏在桌上，“如果當初選擇直接找工作，現在也不會那麼難受了。”

戚昀搖搖頭：“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求職群體的現狀并不樂觀。”

“會這樣嗎？可是我朋友什麼的都确定簽約了，薪資也還可以。”

“可能是你朋友比較優秀，而更有可能是幸存者偏差。”戚昀說，“你尚屬于考研這個圈子，接收的信息都圍繞考研，對求職的關注度和觀察樣本量都不夠。你隻注意到确定offer的喜報，但很大一部分仍焦慮着面試的同學并不會大肆宣揚——他們的情況你無從得知。”

俞溪細想一番，更發愁了：“找工作也這麼難嗎？”

“不容易。所以……沒必要美化另一條道路。”

俞溪默了一會兒，沉痛道：“那我豈不是兩種苦都得受？這也是……體驗？”

“這是無奈。”戚昀說，“考研錄取率擺在這，并不是你一個人的困境。初試，複試，調劑，公示，每一步都有人從這條路上退出。很殘酷，但這就是年複一年的畢業浪潮。”

“好難啊學長。”

“難啊。”戚昀笑了笑，沒糾正她的稱呼，“但是再難也得往下走，總會有出路的。”

……

送走學生，戚昀情緒淡淡，獨自騎車去吃飯。

沈雲钊的消息在這時候過來：[盒飯.jpg][很難吃的工作餐。]

戚昀對等回複：[砂鍋米線.jpg]

沈雲钊：[這是什麼搭配？]

戚昀：[菌菇肥牛。]

沈雲钊：[特别特别好，我生日吃這個也行。]

戚昀：[可以。]

沈雲钊：[哎，你就不好奇我出的是什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