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钊往下掃一眼，看清帳篷邊上挂着化院的旗子，好笑道：“那你這是公然投敵？”

“淺淺投一下。”戚昀不甚在意。

“你們院是什麼規則？抽簽當觀衆？誰倒黴誰來？”

“差不多。”戚昀又挂上假笑，“不僅抽簽，還分時段，每小時安排了至少30位觀衆。”

“這就是你說的‘小小導員’？！”沈雲钊戰術後仰，“看個比賽還搞強制呢？”

“還好，”戚昀說，“是領導要求，但我沒抓這個。抽是抽了，但愛來不來，來了坐哪都行。本來麼，就不該強制。”

“陽奉陰違啊戚老師……領導會罵你麼？”

“希望不會。我跟體育部說好，如果遇到院領導突擊慰問，就說我們運動員在比賽，人都跑去場邊喊加油了。”

“懂了，群衆路線，整個場子都是你們院的觀衆是吧？”

“嗯。但作為思政老師我得糾正你，群衆路線這詞不是這麼用的。”戚昀說，“我們體育部辦活動多，在學生群體裡混得開；而且部長号召力強，宣傳預熱這麼久，不會很冷清。”

沈雲钊用膝蓋碰碰他：“水，給我喝一口。”

“我喝過了。”

“你直接喝的麼？”沈雲钊聽不懂拒絕，“這個瓶口可以嗞水，不會碰到。”

“……”戚昀捏了捏瓶身，糾結兩秒，遞給他。

沈雲钊喝完水，認真看跳遠，過了會兒感歎：“田賽運動員身材可真結實，肌肉邦邦硬。”

“你想練麼？”

“不想。我太懶了，打打球遊遊泳還行，練專項……沒勁。”

“那你應該也不喜歡跑步。”

“對，跑步也沒勁。太機械，沒人聊天。”

“天天沒勁，你怎麼這麼喪？”

“也不是喪吧。”沈雲钊打了個哈欠，說，“看淡了可能。努力不努力，積極不積極，大差不差。”

“你身材看着也挺好呢？不愛運動，怎麼保持的？”

“嘿嘿，身材還行……這就不得不說我的志願巡邏了。”沈雲钊反手拉伸，“日行兩萬步，就為了之後哪天不想坐辦公室，申請轉崗當保安。到時候，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沒人比我更懂鹭禾大學。”

“可以。”要是有兩瓶水，戚昀就要和他幹杯了，“沈老師理想遠大，祝早日成功追夢。”

“說真的，我巨喜歡老沈現在的狀态。”

戚昀順着他的話想了想沈叔的模樣——神采奕奕，風風火火，身體狀态一拳一個小夥兒，精神狀态更是領先社畜好幾個level。

“那你先去探探情況，過幾年我找你報道。”

沈雲钊滿面春風：“好說，好說。”

底下沙坑，運動員一個飛鏟，沙土潑成扇，刷了個最新紀錄。

場上場下頓時歡呼聲沸騰。

“好！”沈雲钊一改頹喪，手拍得通紅，一掌按在戚昀膝蓋上。

戚昀腿上一抽：“剛說你喪呢……勁兒還挺大。”

校運會期間，安全起見，校園暫停開放，校道難得清靜。兩人看完比賽，閑逛吃了個飯。

周一，不出所料，遊客又爆了。

沈雲钊早早把活幹完，閑不住，去敲飯搭子戚昀。

[戚老師，勞煩今天繞個路，我想去清風吃牛肉面。]

清風餐廳，和夏荷餐廳相對，一西一東，分在學校兩個主生活區。

[行。]

戚昀最愛夏荷餐廳的砂鍋米線，偶爾也去别的地方轉一圈，換換口味。

自行車避着遊客，一路繞S彎前進。經過鳳凰壁畫長廊，戚昀順手制止幾位往上簽字的小年輕。

好好的畫，牛皮藓一樣簽着亂七八糟的東西。

“鹭禾大學等我”、“xxx愛心xxx”、“xxx高考必勝”、“我愛xxx”、“三年後鹭禾大學再見”、“xx年到此一遊”……

戚昀看着頂頭【請勿在壁畫上塗畫、簽字】的醒目标語，又看标語邊上一圈選擇性文盲的遊客留言，再往後看蠢蠢欲動就等他離開的幾位男女……算了，别生氣，不值得。

清風餐廳。

戚昀下車落鎖，走了兩步，特意返回再哐哐扯兩下。

一朝被偷，十年記仇。

“戚老師，這裡。”

“嗯。”戚昀很快鎖定位置。面前兩碗熱騰騰牛肉面，旁邊小碟裝着辣椒油和蔥花香菜，很妥貼。

“下回請你啊。”

沈雲钊等人來了才動筷，笑眯眯應下：“好哦。”

說完又跨着張臉：“戚老師，我剛刷了會兒共享文檔。”

戚昀把面攪開，問：“有什麼新鮮事？”

“壁畫那兒，有人吵起來了，就二十分鐘前。”

“嗯？亂寫亂畫？”

“對。”沈雲钊嘴角一撇，“圖書館主題那一幅，倆月前暑假剛修複過，今天又被簽了好大一個名字在中間。”

戚昀一聽，也不高興。

壁畫又不是橋底塗鴉，學生辛辛苦苦創作出來的作品，說毀就毀了。肇事者往往還強詞奪理——“塗鴉牆不就是給大家寫寫畫畫的麼？”

……？誰說那是塗鴉牆了？

還有的人說——“我看旅遊攻略還讓人自帶筆呢。”

……？哪門子旅遊攻略教你亂塗亂畫？你們不文明遊客搞大聯歡是吧？

戚昀皺着眉，問：“現在學校對這種行為，有懲罰措施麼？”

“據我所知，沒有。”沈雲钊說，“人太多了，簽個名字就幾秒鐘時間，管不住。而且長廊不短，不可能隔兩幅畫就派個人蹲守。”

“我過來的路上就攔了幾個。”戚昀有些喪氣，“但顯然，沒用。筆還在他手上呢，甚至都不願意裝裝樣子收起來。”

“這些人不是愛許願麼？反義反彈！差一分考不上！旅遊完就分手！”沈雲钊幼稚詛咒完畢，忽然眼神一亮，“戚老師，要麼……等會兒咱去做做志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