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乘衣看了看師尊,又看了看郁子期,連活潑的蘇夢妩也罕見的沉默。
宋乘衣隻感覺氣氛有些詭異。
不過轉而想想,又是了。
郁子期在書中也是師妹的愛慕者,不過在一衆的配角中,他格外的與衆不同,既不偏執,又不瘋狂,表裡如一。
在這本沒有愛情就失去一切的書中,這樣的人設是個罕見的好男配,但同時也沒有競争力。
更何況,他好像還是暗戀,為了不想給師妹造成負擔,便将喜歡壓在心中,最終在意識到自己沒有一絲一毫機會後,又潇灑地放手。
可能情敵之間是有心理感應的吧,宋乘衣想了一下,隻覺得這是個修羅場。
好在她雖然不适應這修羅場,但她很适應沉默的氣氛。
荷花池裡的水十分的清澈,透過水,可看見裡面彩色鵝暖石,小鯉魚遊來遊去,玫紅色荷花與粉色荷花交相輝映,荷葉碧綠,晃晃悠悠地漂浮在水面上。
他們一行人就在此處停下,花香味迎面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花船慢悠悠地停下,蓮花叢中交換信物這是花燈節的最後一幕,也是最高潮。
此前相互有好感的少男少女們同行至此,可以在此采摘親手一朵荷花贈給自己心上人,如果心上人接受了花,那就代表着接受了對方的心意。
“我心悅你,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邀你一起欣賞這良辰美景。”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謝無籌看到了對面,一清秀的書生正在對着一少女釋放好感,書生的面容十分熟悉,正是在最開始向蘇夢妩表示好感的那男人。
他面色幹淨,臉色有些紅,眼眸很亮地看着對面的少女。
少女的臉也有些紅,但她并沒有接,問:“我先前關注到你了,你也是對一容貌出衆的女人求感情,但不幸運地被她拒絕,這次,你又向我示好,我有疑惑,我是那少女的替代品嗎?抑或是你變心的竟如此之快,是個輕浮的人呢?”
書生淺淺地笑了笑:“并非如此,人生苦短,我的确是喜歡那姑娘,但她拒絕了我,我也并不糾纏,隻希望她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人,我與她并無緣分,便坦然放下,不去糾結,我相信那也不是我的緣分,果然,我又見到了你,我覺得你很符合我心上人的标準,如果你拒絕了我,那我也同樣會坦然待之。”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不好嗎?”
那少女思索了片刻,便接下了,書生的臉上羞澀之意更重,但還是牽着女孩的手,兩人相依偎着漫步在燈下。
謝無籌心中并無感覺,他對人世間的感情并沒有統一的衡量标準,因而隻能透過旁人的行為加以學□□結和歸納。
從剛才的一幕中,他覺得人的感情是虛無缥缈,無所定處的,今日能喜歡上這個人,明日又能喜歡上旁人。
同時如果一個人不接受對方釋放的好意,那這虛無缥缈的愛情就很快會熄滅,愛情需要不斷的相互來往,或者一個人的恒久堅持,才有可能開花結果呢。
他想到了宋乘衣,宋乘衣對他釋放的好意,他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一點,但又不明确。
這種好意比師徒之情更過了一點,比男女之情又更淡了一點。
這種模糊的邊界,他不知道要如何去衡量才行,他的身邊沒有一個可供參考的範本。
雖然他不知道宋乘衣想什麼,即将要做什麼,但他知道宋乘衣絕對不是喜歡自己。
宋乘衣是他塑造出來的,他需要知道宋乘衣心中的所知所想,這樣才能更好地去應對,用自己的方法去幫助她度過難關,讓她更加完美。
蘇夢妩的餘光望了眼站在師姐身旁的郁子期。
這是她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郁子期,試圖從他的身上找到前世那一絲一毫可尋的蹤迹。
蘇夢妩前世隻聽說過郁子期這個名字,但名字無法對得上人,她可能見過郁子期,但并沒有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真正讓蘇夢妩對郁子期産生好奇的是很久很久以後,那時候師尊修為在修真界排名是居于首位,無數人隻能仰望着他的身影,連他的一絲一毫也無法撼動。
但總有一個年輕人朝着最強者發起挑戰,越戰越敗,越挫越勇。
那年輕人就是郁子期。
每一次郁子期望都是慘敗而歸,師尊毫發未損,強者之間的對決是生死相搏,按理說兩人實力差距懸殊,但很奇怪的是,郁子期從來沒有性命之憂,總是在傷好後又來挑戰。
因此,郁子期的名号也漸漸地傳言出來,他的過往也被好事者扒出來。
他在昆侖論劍時,來到昆侖,又在昆侖待了整整五年才離開,那五年中,他愛慕蘇夢妩的事也被扒出來。
前世,蘇夢妩聽到這流言隻覺得不可信,但一切都有留影為證,那是郁子期當時的師弟用留影珠記錄下來的一些殘影。
殘影中,郁子期的臉看的不甚清晰,珠子中的那年輕人常常聚在蘇夢妩身側,為她鞍前馬後,為她黯然神傷。
蘇夢妩沒有一絲一毫的印象,因為當時獻殷勤的人及多,她根本沒有在意身邊那沉默的郁子期。
因此桃色傳言越傳越廣,後來,郁子期的好友向蘇夢妩透露,郁子期的情劫就是蘇夢妩,因而挑戰也極大可能是為了她。
蘇夢妩看了一會,便轉移了視線,看向師尊,師尊的眼神隻凝視着湖面上的荷花。
她微微歎了口氣,采摘了一朵粉紅色的荷花,在手心上把玩,最後插入自己的鬓發間。
她坐在低矮的船側,窈窕腰身略前傾,美人對湖面自攬的畫面吸引了衆人的視線。
她膚如凝脂,面色妩媚,烏黑如綢緞的頭發間别了一朵嬌豔的荷花,白嫩的耳上流蘇耳釘微微搖晃,幾乎讓人不忍打斷這一場景。
郁子期也被蘇夢妩吸引了下,随後笑着對宋乘衣說:“你師妹長得真好看,有這樣的師妹肯定每天都賞心悅目。”
宋乘衣沒理睬他,倒是宋乘衣身邊那小少年擡眸睨了他一眼。
郁子期并沒有在意,他對宋乘衣輕聲道:“正好聽說你在尋找某樣東西,我偶然得知,便想贈予你。”
話音剛落,倒看到了宋乘衣有了反應,頭慢慢偏轉過來,看了他一眼。
郁子期這才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個綠色的小瓷瓶,上下抛了抛,“你是不是想要這個?”
小瓷瓶上有清冽的藥味,宋乘衣清楚地聞到了,她眯了眯眼,眼中透露出一絲絲危險。
郁子期表達自己的善意:“去那邊說?”
宋乘衣望着眼前的青年,好像是第一次見到他那般,随後颔首,跟着他一起朝着無人處走過。
幾乎是他們身形剛動,謝無籌就注意到了,他側了側身,手肘搭在船欄上,望過去。
宋乘衣和那男人站在一起,男人滿臉的笑意,雙手擡起,表示自己毫無威脅,随後掌心向上,手心有一個瓷瓶。
男人嘴唇動了動。
【這是我送你的,請你收下,是我的一片心意。】
宋乘衣的側臉線條清晰寡淡,望着那男人的掌心。
謝無籌看見宋乘衣緩緩擡起右手,從那男人的掌心接過那一片“心意,”
兩個人站在原地,又說了好些話,夜風吹起兩人的頭發。
謝無籌慢慢地笑了起來。
郁子期不知為何覺得有股冷意遍布全身。
花燈節結束後,因時間太晚,便找了個客棧住了一晚。
謝無籌靜靜地坐在房間内。
桌子上有一個包裹着冰雪形成的琉璃珠在慢慢融化。
這是在回來的路上,宋乘衣送給他的,說是禮尚往來的禮物。
水一滴一滴地從珠子上滲下,在快要散開的邊緣,他伸出右手,指尖輕觸,濕潤的觸感傳到手心,指尖聚起一點白茫茫的微光,将那化在桌面上的水又一點一滴地凝在那栀子花苞上。
他的動作很細緻很緩慢,流動水滴是液體,但在他的控制下,形成了一個相對靜止不動的水球包裹着花苞。
這是用靈力包裹着的,隻要他指尖靈力撤回,這便如一盤散沙落下,隻留下這一朵小小的花苞,不到幾日就會枯萎,最後被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