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诤年紀小,雖免了挨闆子的罰,卻是被結結實抽了幾十下藤條,隻打得屁股後的袍子沁出血迹,林教頭在旁邊瞅着都不大忍心。
家法完了,還有霍老先生的懲罰,背書抄書什麼的,足夠他在書院裡老老實實閉關到離開宛州的日子了。
“我的小爺,你是不知道疼啊?哪怕喊一聲,那行家法的還不是你們家人,高低不得給你放點水?你可倒好,一聲不吭。”林教頭将王诤背到他的小院,揭開那和血肉粘在一塊的衣物,瞧這慘狀不免抱怨。
他覺得王诤這做法雖不地道,但不至于受如此重罰,若是在将軍面前,沒準還會得個有勇有謀的褒獎呢。
白色的藥末抖到傷口上,王诤痛得滿頭大汗,但好似依舊不知悔改,他龇牙咧嘴地笑着:“我母親瞧見那小嬰孩,比瞧見我可高興多了。如今我挨了罰也值得,以後她養着孩子,日日都能高興。”
林胡子卻是不以為意:“哪就那麼心想事成了?指定是要還回去,多半還得給人家賠罪。”
林胡子也沒多說别的,想着他如今年紀小,不明事理也是有的,等年紀大些了自然就會明白了。
倒是跟着他胡鬧那群小子,卻也是要着實懲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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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三娘卻是怎麼也沒臉親自将五姑娘還回去。
甯氏同她是姐妹,自然方便說話,可其餘的家人她是一個也不曾往來過,更不知道如何面對人家的憤怒。
思來想去,還是吩咐孫媽媽親自帶了一衆丫環小厮,去到蕭家府上,将甯氏請到霍府。
蕭家這會子差點沒鬧翻天。
暈厥的,發瘋的,哭喊的,跑着去報官的,鄰裡幫着到處搜拍花子的,鬧得人心惶惶。
兩府上的男丁都留在了蕭家村過夜,如今在家的不過一些老弱婦孺,和看門護院的小厮。
蕭四郎的媳婦聽說了這事,吓得緊閉門窗,趕緊把自個的小十一哥兒緊緊摟住,生怕被憑空出現的花子拍走了。
甯氏等人拜完了佛,才出門就見到來尋的自家小厮,着急趕回家中,小厮才敢禀明實情,差點沒把她吓暈過去。
想到自己的女兒那麼小,若是被歹人偷了去,這一輩就算是完了。
劉氏和那兩個蕭家族妹已經六神無主。
她不得不穩住,打發家裡的幾個下人各處去報信,邀了街坊鄰居去到處堵可疑的人。
又将那劉媽澆醒了,問了細節,又打發人到處找。
這時候隻見霍府的一大群人進來巷子,甯氏這才好似反應過來般,瘋狂撲倒在孫媽媽腳邊:“孫媽媽,求您帶我去見霍姐姐,求求她幫忙找我的月兒,月兒不見了!”
她哭得泣不成聲,一遍一遍地求着,孫媽媽都拉不起來。
孫媽媽也是這時候才多有不忍,看甯氏那瘋狂無狀的模樣,哪裡還是平日那個總是帶笑的恬雅小娘子。
“娘子莫要擔心,五姑娘在我們府上。”孫媽媽湊近甯氏耳邊,盡量壓低聲音。
如今這個場面,她哪裡還敢高聲?隻怕要被不明事理的人砸上幾個爛雞蛋爛菜葉。
甯氏聞聽此言,卻是有些不可置信,她立即止了哭聲:“媽媽此言當真?”
千萬不要騙她,否則她真的要崩潰了。
“千真萬确,五姑娘在我們府上好好的,眼下您且跟我們走,把她接回來,就好了。”
甯氏想也不想就要上馬車。
一衆家人卻是将她攔住。
無他,隻因大家平日裡又不曾見過霍家這些人,如今甯氏這個樣子,誰放心叫她跟着陌生人走?
孫媽媽又不想将事情鬧大,哪裡肯多解釋半個字。
此時劉氏也不怕得罪人了,她站了出來故意說道:“我同老三家的去,大夥兒放心,這家是住在重霖書院裡的,待會官差老爺過來,我們若不在家,便領他們到重霖書院也是一樣的。”
孫媽媽暗地裡白了一眼劉氏。
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不知道個天高地厚,這是拿話點他們呢。
他們可是堂堂将軍府的人,夫人娘家又是書香門第,若真是要以勢壓人,叫來官差又有何用?
隻是眼下這個境況,不便展露威風,隻好擺出一副笑臉,将劉氏一并迎上了車。
甯氏心急如焚,問孫媽媽也問不出個什麼,熬了一路,總算進到了書院深處的霍家院子。
還沒進門,便聽見自家女兒高興的笑聲,定是有人逗着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