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世沒見過姜元,自也不知道姜元真實的樣貌是何模樣。第八峰雖讓人幻化成了另一個模樣,但眼睛卻是沒有變的。但如今看來,這雙眼睛實在是……
老讓她幻視另一個讨厭的人。
趙輕遙深呼一口氣,努力調整着自己的狀況。不該這樣的,她在心中默念着,隻是眼睛長得像的表兄弟罷了,不能她讨厭表弟,就連帶對表哥的态度都這麼惡劣。
更何況,表哥有很大可能是一個好人。
姜元聽了她的話,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他的一雙眼生得極黑極亮,似有剔透的星光落入其中。羽睫纖長,根根分明。如今笑起來,更似春日的清潭,波光明亮。
更像了!
趙輕遙索性移開了目光,不再與姜元對視。
“我與黎姑娘此先并不相識,卻能在此相遇,也是一種緣分。”姜元慢條斯理地說着,撩袖入座:“第八峰如今的狀态着實詭谲,既然我們都是要找地仙娘娘求物的,何不同行?”
趙輕遙答應得很爽快:“自然可以。”
她對姜元有着一些天然的好感。一路同行而已,她還是很樂意的。
不過,好感歸好感,姜家和秦家走得太近,她還是對姜家的人沒有什麼太多的信任。如果兩人鬧了什麼不可化解的矛盾,出了第八峰,他也找不到自己就是了。
她心中盤算着,卻未曾注意到,本明亮的天色,正在漸漸黯淡下來。
“不過,黎姑娘,我們怕是要晚一些才能出發了。”姜元盯着逐漸陰沉的天色,忽然開口。
趙輕遙猛然驚覺:“這裡的時間流逝和外面的不太一樣?”
姜元點了點頭:“我想是這樣的。幻境進入黑夜,我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妙。”
聚靈燈的燈光又暗了一寸。
姜元說的有道理。趙輕遙珍惜地将燈摟在懷裡片刻,卻又有些發愁。雲弄潮告訴過她,為不讓弟子濫用雲訣陣,陣法中設有有很長的緩沖期。半年間,隻有一次施陣的機會。
第八峰内幾乎感應不到任何靈氣。聚靈燈内的靈氣一旦釋放完,又該怎麼辦呢?
她斟酌半響,方平靜開口:“姜公子來第八峰的時候,有沒有走過一個很奇怪的路?沒有半絲靈氣,還總是在兜圈子。”
姜元又是怎麼過來的?
她适才沒想到這一點,如今冷靜下來,忽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第八峰如今環境如此奇怪,她是又放了雲訣陣,又抱着聚靈燈在施法運氣,那姜元用的是什麼東西呢?
天色已徹底地暗了下來。聚靈燈發出的黯淡光芒,甚至無法點亮整間農舍。
良久,她聽到模糊的黑暗中,姜元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他說:“黎姑娘,我們每個人都有一些秘密,不是嗎?”
*
秦倚白走入農舍的室内,關上了房門。
重重疊疊的隔音結界牢牢地架在了門上。不過此地幾乎沒有靈氣,坐在堂内的那名“黎姑娘”,怕是也察覺不到。
小織哼哼唧唧地從衣擺上爬下來,有些猶豫:“主人,她不是你要找的黎明珠姑娘嗎?”
秦倚白低頭看着手中的劍穗。
金白兩色的絲線交映成晖,緊緊環繞着中心镂空的玉佩。玉佩的邊緣光滑,像是被千百次的撫摸過。有光照過時,會有一滴鮮紅的血液沿邊滑過。
一個月前的某天,他醒來後,便發現懷中揣着這枚劍穗。
重回十六歲這件事,讓人難以想象,但的的确确發生了。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曾活過一世,清楚地記得自己入魔後成功向父親複了仇,甚至清楚地記得被正道處刑時,雷刑山的天雷砸在他的鎖骨上那種鑽心的疼痛。
十七歲前的事情,他記得很清楚。二十多歲入魔後的事情,他也隐隐約約記了個大概。可這兩段記憶中間,竟是一片茫然的空白。
如霧中觀花,水中望月,什麼都看不清。
除了一名叫黎明珠的師妹。
秦倚白明明忘記了許多事,卻偏偏還記得,這枚劍穗,是他未曾送給她的禮物。
自己丢失的記憶,或許和她有關。
前往第八峰前,他便聽說了雲弄潮将黎明珠帶來了試仙峰的消息。本打算第八峰這件事結束後,他親自去會一會那名黎明珠。可誰曾想到……
他居然在這裡遇到另一個自稱是黎明珠的人。
真真假假,倒有點意思。
“不确定。”他笑了笑,輕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