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内心已經支撐不住這樣的言語暴力了。
每走一步,感覺快要摔倒一樣。
食堂裡面人很多,夏青枝一直跟在宋蓉瑾身後。
宋蓉瑾像一堵牆一樣,幫她阻斷那些探究的目光。
夏青枝現在對男生有種莫名的害怕。
不隻是自己班的,對别的班的也很害怕。
因為,她經常聽見本班的男生,跟外班的男生在一起,對着她指指點點。
許壟槐沒有退學時,她被渲染成全班最不要臉的人。許壟槐退學後,她就被渲染成全校最不要臉的人了。
在食堂裡,哪怕周圍坐着男生,她都會害怕得吃不下飯去。
甚至是身邊的男生拽拽袖子,伸伸胳膊,她的頸就會不自覺地顫一下。
因為害怕對方作勢打她。
哪怕是不認識的人,隻要他們聽說,因為她的拒絕,逼得許壟槐退學後,就自動有了打她的理由。
宋蓉瑾看到夏青枝變成這樣,覺得很心疼。
可是,大家似乎更願意相信流傳的真相,也不願意相信從始至終,夏青枝都沒有對許壟槐說過一句喜歡。
畢竟,有林澤貝這個“證人”,她不止一次地自述,是看過他們接吻的人。
在群體環境的鄙夷之下,夏青枝也給自己洗腦,大概是她辜負了許壟槐。
如果當初她沒有拒絕他,稍稍順從他一點,他是不是就不會退學了?
許壟槐突然退學的事,對她的打擊也很大。
有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愧疚感。
她覺得自己毀掉了許壟槐的人生。
如果當初她早一點跟他講清楚,而不是用逃避的方式,或許他就不會從文科班轉到理科班。
她總是在不合時宜地情況下拒絕别人。
因為她的拒絕,讓許壟槐沒有了讀書的心思。
她斷送了他的學習生涯,他不會再讀書了。
夏青枝有時候想着想着,就會忍不住哭出來。
也不是在鑽死牛角尖,就是漸漸地她也覺得許壟槐突然退學,應該是跟自己有關系的。
她所在的高中,是很難考上的重點中學。聽說許壟槐家裡為了把他送進來,費了不少力氣。
可是這一切,全被她毀掉了。
宋蓉瑾感覺夏青枝被逼得都快要抑郁了。
她忍不住勸她道:“他好歹也是個男孩子,做事都不知道為自己打算嗎?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應該為他的人生負責。你在這裡責怪自己,是沒有用處的。”
夏青枝點了點頭:“我知道。可我,總是控制不住胡思亂想。”
她的人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複雜的事。
許壟槐任意妄為的人生,所造成的慘烈後果,太過沉重。
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在所有人都議論紛紛的時候,隻有沈樂遇沒怎麼把這個當回事。
他既沒有跟班裡男生混一起議論,也沒有義憤填膺地指責過夏青枝什麼。
因為,他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事。
既然是不對等的感情,那就總有輸的一方。
輸了就輸了,撒潑打滾有什麼意思呢?不過是給人平添笑談罷了。
沈樂遇不是那種被女孩子辜負,就要死要活的人,同樣的,他若是辜負了誰,也不想看見對方要死要活。
把感情太當回事兒的人,是沒辦法享受情愛的樂趣的。
他的人生主打一個随心所欲的快樂。
在夏青枝晦暗不已的時刻,沈樂遇每天都能在班裡鬧個樂子。
有時候,是穿一條粉紅色的短褲,被化學老師調侃他是小豬子佩奇。
化學老師是個幽默的光頭,喜歡聰明的學生,剛好就是沈樂遇那種。
化學方程式看兩眼就記住,上課不怎麼聽也能回答上問題來。
甚至遇到很複雜的題目,化學老師也會把沈樂遇喊起來:“咱們請這個小豬子佩奇,來給同學們講一講啊。”
引得大家連連發笑。
沈樂遇也跟着大家笑,不過,偶爾他的目光,也會落到夏青枝的方向。
她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低着頭的。
自從許壟槐退學後,有很多任課老師都說過夏青枝上課不擡頭的事情。
負責任的老師都看得出來,夏青枝現在的問題非常之大。幾乎是肉眼可見地,學習狀态直線下降。
李桃桃也找她談過很多次,不過始終都沒有什麼效果。
夏青枝羞于說出自己擡不起頭的原因,隻說自己會努力的。
可上課不看黑闆,僅僅靠着耳朵聽,學習效率大打折扣。
幾次月考後,她的排名已經下降了三四十名。
沈樂遇被拎起來講題時,對化學老師提議道:“不如,我去講台講吧,下邊施展不開。”
化學老師也很歡迎,他一向樂于調動課堂氣氛:“來來來,上來講。”
沈樂遇有模有樣地講着方程式的各種反應,如何變換。
他灼灼的目光,流轉在講台下方的同學身上。
不得不說,斯文起來還挺像老師的。
等講完後,還戲多地問了一句:“思路都清晰了嗎?”
下面熱情的同學回應:“清晰了!”
沈樂遇在班裡的人緣一向很好,因此這種時候大家也樂得配合他玩。
就在大家以為他會下去的時候,沈樂遇将黑闆上的解析擦去,對着下面說道:“那我找個同學,給我複述一遍。”
其實這題挺難的,不容易弄懂。
方才配合他起哄的同學,紛紛低下了頭,并不想被他喊起來丢人。
沈樂遇的目光鎖定第二排角落處的夏青枝。
他溫聲喊她的名字:“夏青枝。”
毫不誇張地說,聽見他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樂遇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一個内向的女孩子,在經過他人的種種誤會,被大衆罵得狗血淋頭後,是沒有勇氣當衆講話的。
她已經沉寂枯萎很久了。
像飄落在沼澤裡,愈漸腐爛的樹葉。
不過,也許他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才想在衆目睽睽之下,撿起那片在惡劣環境的催化下,不斷發生化學反應的落葉。
告訴她,沒什麼。這些,都是小事,不值得她,消沉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