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吟薄肩微微發抖,顫聲道:“陛下……”
甯知澈沒有理會她的話,目光落在她身前的縷縷紅痕上。
蘇吟膚白,這些痕迹落于其上,便如雪中落了瓣瓣紅梅,萬分刺眼。
甯知澈指尖微微顫抖,觸上最鮮豔的那一處。
何其諷刺,他從前連親吻都隻舍得隔着額間玉飾落下的心上人,最終卻躺在别的男人身下,與别的男人做盡了男女之間的親密事。
腦海中霎時又浮現出那扇窗,窗紙上清晰映着一雙影子,小夫妻鴛鴦交頸,雲雨恩愛,女子的咛聲與男人的低吟伴着交錯的呼吸從窗縫鑽出來,傳到他耳中,如驚雷一般将他劈得心神俱碎、五内俱焚。
這三年,不知她已與那個男人有過多少個這樣的夜晚。
甯知澈眼眸瞬間染上猩紅,倏然擡手揮劍将綁住蘇吟手腳的繩子斬斷,爾後扯下蒙住蘇吟雙眼的黑布,直直望着她。
蘇吟低頭看去,意識到他方才瞧見了什麼,臉色頓時變得慘白,萬分羞懼之下,杏眼瞬間盈上淚意。
“莫哭。”甯知澈擡手為她拂去睫上淚珠,動作溫柔至極,看着眼前豔色,眸光驟然一暗,“待會兒有夫人哭的時候。”
蘇吟聽出他話中深意,擡眸看去,這才發現眼前竟是一個浴池。
這般大的池子,這般雕龍畫鳳、富麗華貴的裝潢,隻能是天子寝宮才能有的了。
蘇吟頓時心頭狂跳。
甯知澈這是何意?不是要處置她?将自己一個臣妻帶到他寝殿的浴房來做什麼?
心亂如麻間,帝王忽地開口吩咐:“将衣裳脫了,入水沐浴。”
饒是心裡已有準備,但一聽此言,蘇吟仍是心神俱震,耳邊嗡嗡作響,腦中瞬間變成一片空白。
她臉色蒼白,不敢相信道:“陛下……”
“沒聽明白?要朕重複一遍?”甯知澈嗓音微涼,“還是說,夫人今夜不需再沐浴一回?”
蘇吟身子微僵。
若換在平時自然是要的,她與謝骥行房後還沒來得及洗沐,隻用帕子草草擦了遍身子,但她怎可當着甯知澈的面在此處沐浴?
蘇吟唇瓣翕動,努力穩着聲線開口:“多謝陛下恩賜,但罪婦污濁之身,不敢髒了陛下的碧清池……”
甯知澈沉默了下來,旋即冷聲道:“夫人既知身染污濁,便該快些褪衣入水将自己洗幹淨才是。”
蘇吟睫羽輕抖,心知他是不願回避了,垂眸看着被劃破的雪色裙裳,終是咬牙擡手解衣。
件件華裳墜地,蘇吟身上隻餘一件玉色小衣和素色綢褲,縱然她再如何波瀾不驚,可身為大家嫡女、高門主母,此刻卻在昔日情郎今時仇家面前寬衣解帶,萬般羞恥和難堪齊湧上心頭,無論如何也解不下去了。
“為何停下?”甯知澈忽地開口,聲音平靜卻又莫名帶着幾分啞,“是要朕幫你?”
蘇吟纖指攥緊小衣的破裂處,出言試探:“罪婦隻是在想,陛下恨我至極,為何不連夜将我打入血襟司?”
甯知澈聞言靜了很久,爾後淡淡答她:“如你所言,朕的确恨毒了你。”
蘇吟心跳一滞。
“這三年朕蟄伏于南陽,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該如何折磨報複你。”帝王眸色深沉如墨,“血襟司刑具再多,也難洩朕之恨。”
最後一絲僥幸也化作烏有,蘇吟置身于溫熱池水的氤氲水霧中,卻覺遍體生涼。
血襟司專為審問和懲治重犯所設,其中酷刑多達數百種,每一種都令人聞之喪膽。血襟司指揮使折磨犯人的手段也極厲害,能吊着犯人的命,讓其神志清醒地一一捱完數百刑罰再體無完膚地死去。
甯知澈竟連血襟司都瞧不上,那要如何報複她才夠?
蘇吟臉上血色褪盡,既已得知自己必死無疑,便也沒了顧忌,索性問個明白:“陛下既是如此恨我,便該對我這副身子也萬分嫌惡才對,為何要帶我來此處沐浴,還留下來……瞧我褪衣?”
甯知澈又沉默了許久,随後輕輕一笑。他本就面如冠玉、清濯無雙,此刻綻出笑來,仿若青松上的雪在一瞬之間消融,更是俊美奪目:“舉凡男子皆好美色,朕亦不能免俗。夫人雪膚花貌,京中再無哪個女子比你更合朕的心意。”
蘇吟未料他竟說得如此直接,玉容頓時一陣紅一陣白。
甯知澈這是何意?殺她之前還要淩虐她一遭?
她是知曉的,男人與女子不同,在有些男人眼中,男女之事可算作報複和羞辱女子的手段,所以即便對着極其厭惡的女子,也能與之親近。
蘇吟不敢相信甯知澈也會這樣做,艱難道:“可……可我已為人婦,一介殘花敗柳,陛下白璧無瑕,萬金之體……”
“夫人不必妄自菲薄。”甯知澈涼涼打斷,說不出來是在嘲諷她還是自嘲,“朕于床笫之間的癖好獨特,就喜歡人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