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相思豁地坐起身。
天色微亮,百草燈挂在床頭散着暖光,今日燈影是卷柏。
許相思一愣。
謝叙白送她的百草燈?不是已被王嬷嬷那群毒婦踩壞了嗎?
而且……
挂着百草燈的地方……
這裡是……她的卧房?
怎麼會這樣?她不是死了嗎?
是誰救了自己?
謝叙白嗎?
對了,還不知謝叙白如今如何了!
思及此處,許相思一把掀開被子,下了床榻。
一出門,便與姗姗來遲的雪月打了個照面。
“夫人,你怎麼了?做噩夢了?”雪月打着哈欠問。
“雪月,謝叙白呢?他怎麼樣了?”許相思抓着雪月的胳膊,急着追問。
“相爺?在主院啊。”雪月不明就裡。
想了想又恍然大悟道:“哦!夫人是說昨兒下午那事吧。嗨,您放心,我瞧着相爺沒什麼事兒。隻是夫人您這次确實太過分了!”
是,是她過分。
若不是她下毒害了謝叙白,他斷然不會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隻是,那樣經年累月的喂毒,昨日她明明已見到他毒發,現下竟沒事了嗎?
不行,她還是要去給他号個脈才行。
許相思拔腿欲走,便聽雪月繼續嘟囔着數落她:“相爺念在您想家,這才瞞着您宴請了老許大人和小許大人來府上,想着今天給您個驚喜。您知道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還當衆朝他發火,這得多叫人傷心啊……”
邁開的腿頓時停在原地。
許相思不可置信的轉身:“你說什麼?今日?宴請我爹和我哥哥?”
雪月懵了,瞪大眼睛:“您昨天不是就知道了嗎?還跟相爺發了火!您想問的,不是這事?”
可她爹和她哥哥,明明……已經死在了……孔殊的箭下。
許相思倏忽想起從前。
那時她醫術剛剛小有所成,便被孟無厭幾句家國大義忽悠着嫁進了謝府。
她那時滿心滿眼都是孟無厭,又把謝叙白當做純粹的敵人來防備,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謝叙白以為她是想家,便瞞着她偷偷請來父兄,想要哄她開心。
可她呢?
擔心父兄與謝叙白來往,日後受到牽連。
得知消息不僅沒有一絲開懷,反而跟謝叙白大吵了一架。
自那以後,謝叙白便再也不曾自作主張邀過父兄。
兩家也甚少往來。
如今想來,不過是她許相思在自欺欺人罷了。
她已嫁進謝府,既已是姻親,怎麼還能妄想着父兄與謝府完全割席?
若她所記得不錯,謝叙白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邀她父兄進府,是兩人成親後的第三個月。
許相思腦子嗡地一下。
“雪月,我……嫁過來多久了?”許相思咬着唇,試探着問。
雪月嘟囔着:“快三個月了吧。”說罷掰着手指頭細算,半晌高興道:“夫人,今日正好三個月了呢。”
果不其然!
許相思閉了閉眼,原來她不是沒死,而是……重生了!
前世種種曆曆在目,許相思想起許久未見的父兄,想起自己死後生死難料的謝叙白,霎時間紅了眼眶。
幸好,老天爺又給了她一次機會。
這一世,她定不會再叫親者痛,仇者快!
這一世,她要治好謝叙白的身弱之症,與他長長久久的過日子!
還有......孟無厭!
這一世,她定要親手為上輩子慘死的父兄、慘死的自己複仇!
“夫人,你沒事兒吧?”雪月小心翼翼的問。
許相思逼退鼻尖的酸意,睜開眼:“沒事兒。”
想起今日能見到父兄,她心緒頗為激動:“既然今日父兄前來,那便替我梳妝吧。”
“啊?”雪月張大嘴巴,指着外頭的天:“夫人,天還沒大亮呢,您這也忒早了吧。”
許相思看着外頭仍然蒙蒙亮的天,略帶抱歉的讓雪月回去補覺。
是自己心急了。
實在是,前世今生,她與父兄,許久未見了。
前世,為了避免父兄與謝府往來過密,除卻春節,許相思顯少回許家。
本以為謝叙白一死,塵埃落定,她便能與父兄時常團聚。
可沒成想,這一等,便是一場死别。
許相思歎口氣,想起前世的事兒,躺在床榻上難以睡着,就這樣睜着眼睛直到天亮。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終于響起家仆的灑掃聲,許相思幾乎是一個彈射從床上起身,甚至等不及雪月來伺候,自己簡單梳了個發髻便直沖主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