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沉默思索之際,由溫亦寒委派出去的人已經返回,那人是有名的精神科專家,最近私下裡接了溫家委托的工作,專門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監護着宋倩玲的狀況。
上車的人恭敬地遞給溫亦寒一身醫生專用的白袍,輕聲交待了一點注意事項。
溫亦寒的手在撫摸白色袍子的同時,内心也在激烈交織着愛恨情仇。
他一直不敢擅自去見宋倩玲,一年多來,兩個最親的人變成了世界上最陌生的過客,實在令人唏噓不已。
尤其是曾經作為兒子的他,更加不能與宋倩玲聯系,畢竟溫家三少爺真正的兒子已經換成了溫林默,他這邊再糾糾纏纏,當斷不斷,确實沒有禮貌且沒有羞恥觀念。
誰料想。
現在的他在私人療養院的牆外,而他曾經的母親已經通過自殘的武斷手法,躺在了牆内的加護病房。
這樣的惡果,完全超乎了每一個人的預期。
盡管專家耐心地解釋着宋倩玲的身體正在康複中,然而溫亦寒的内心世界依舊處于動蕩不安之中。
他鮮少如此。
等溫亦寒穿上醫用白袍,臉部用口罩遮掩得結結實實,無論誰看他,都一點也發現不了端倪的程度。
一切準備就緒,兩人俨然一副工作交接的模樣,從療養院的正門進入,沿着裝修高檔的長廊,快速地往宋倩玲的病房移動。
沿途能看到溫家的私人保镖來回穿梭,足見這家療養院完全屬于溫家注資建造,所以才看護監管的如此嚴密。
兩人走了近兩分鐘,才終于來到看管最為嚴防死守的VVVIP病房。
站在兩側的保镖認真看了溫亦寒的醫生證和特批的通行證,才懷着探究的目光,将病房的門打開。
溫亦寒此行的目的隻是為了見一眼宋倩玲,可他看到曾經的母親居然被人像看守精神病似的關起來,内心的氣憤完全繃不住了。
等房間門再一打開,尤其是再往屋内的環境一瞧。
溫亦寒簡直要爆肺管的程度。
宋倩玲蒼白的如同即将要失去鮮活的生命,癱倒在病床間,渾身上下布滿了各種管子,左手手腕間裹纏着厚厚的幾圈紗布,隐約能看見殷紅的血水滲透,整個人看起來奄奄一息到可憐的程度。
溫亦寒對于溫西迩請精神科專家來治療的事情,原本便從心裡感到不舒服極了,如今再看到宋倩玲的狀态。
即使是他這樣鎮定自若的人,也險些失去控制,不由一拳重重地打在側邊的牆體,隔着口罩憤懑一句,“簡直是畜生!”
專家立刻抱住他的拳頭,輕聲低語地安撫着,“溫先生,您稍安勿躁,令堂的病情基本已經穩定,隻是氣色不佳,精神狀态有些低迷,但請您一定要耐住氣,千萬不可意氣用事啊。”
溫亦寒狠狠地呼吸了幾口,劇烈的情緒變化,使得他面前的口罩鼓起又塌陷。
如此來回十幾次。
終于能忍住一口濁氣道,“我想去摸摸她,可以嗎?”
專家點點頭。
溫亦寒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母親的病床前,内心的忏悔與痛苦在咫尺之間達到頂峰。
“媽。”溫亦寒小聲地喊了一句。
雖然他知道,這裡躺着的可憐女人,并非自己生物學上的親生母親。
然而,他對宋倩玲的感情并非虛情假意。
溫亦寒謹慎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宋倩玲沒有受傷的那一隻手,半跪在地面真誠道歉。
若是能早一些時候,或者早已一天,他有機會走到宋倩玲的面前,輕聲說一句“對不起,我不是您的兒子,但我愛你。”就好了。
一切的一切,隻因為太多的陰差陽錯。
“對不起,媽。”溫亦寒的眼底滾動着熱燙的眼淚。
其實也不是他故意要避開宋倩玲,有很多次的慈善晚宴,名流聚會,他其實還是會遠遠地關注着母親的,尤其宋倩玲的朋友圈,即使溫亦寒從不敢點贊,但也時常關注着母親的生活動态。
他從一個光明正大的兒子,變成一個陰溝裡的老鼠,從一念之間的天旋地轉,到他無時無刻的思念與不能思念。
溫亦寒内心承受的壓力完全不是尋常人能理解的。
溫亦寒抱着宋倩玲的手,一點點地傾訴着自己的後悔和懊喪,若是能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母親的康複,那他也絕對無怨無悔。
溫亦寒如今隻懷疑一件事情——那就是從朋友圈裡能輕易看出,宋倩玲的情緒穩定且正在緩慢地接受着溫林默的存在,為什麼這樣的人會選擇自殺?
究竟發生了多麼絕望的事情,才使得母親選擇輕生呢?
宋倩玲大約是感到了異常的溫暖,于昏睡之中找到了一抹亮光般,枯槁的面孔開始活動,一雙密長的眼睫不停閃動,連微微幹燥的嘴唇也開始開合着。
可是從嘴裡講出來的話卻分外神經質,且殘忍暴戾。
她說,“你去死,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你去死.......”
眼瞅着病患的情緒産生波動,連生物檢測儀也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專家簡直大驚失色,拉住溫亦寒的手道,“事情不太妙,溫先生,我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