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魔氣堪比他們在沙漠遇到的沙塵暴,原本是永夜的墨藍色夜空被魔氣侵染,變成徹徹底底的黑色,罩在他們頭頂,似要傾倒煤渣般要落不落。帶着腐蝕作用的黑霧沾上甯野衣擺,立刻像被未燃盡的篝火灰燼燙出大小不一的洞。
她是凡人之軀,扛不住這魔氣。
純狐卿當機立斷把人往自己懷裡按,用披風把她遮地頭發絲都露不出一根。他緊緊盯着黑霧中的某一點,先是雙眸亮起光芒,黑眸在眨眼間顯現出原本的藍紫綠色,接着整個人都褪去黑色,銀白似雪,發出微微亮光。
有他在,就像支起一層屏障,魔氣根本到不了他近前。
在這黑白分界間。
蓦地從黑霧中竄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蛇蠍魔頭頂着半邊魔身,半邊破破爛爛的人身癡迷望着他,在看到他懷裡伸出一隻人手又被他拉回披風裡,一副對待珍寶的模樣時徹底破防。
它狂怒道:“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愛你!我連寶物都給你了啊!”
它面目猙獰,挂着的人皮猶如畫紙般燃燒。它連忙去撲滅,卻根本無法阻擋這張美麗的人皮消失,最終隻剩下手中一團灰燼。它抱着這團灰燼,像抱着最後的希望,朝純狐卿又喊又叫。
可是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他終歸是離自己,越來越遠……
像一顆銀白的夜明珠,乘坐花燈,飄向廣闊無垠的海洋。
他們上了第三艘大船。
甯野連忙從純狐卿披風裡出來,見到銀黑狐就把骨鞭還給他并道謝。
而依然站在船頭不動的程曜裴司,親眼看到那一幕。
震驚得瞪大雙眼。
河岸上。
蛇蠍魔物緩緩低頭。
看到自己腹部穿過一隻手,這隻手上人皮迅速被高濃度臭水腐蝕,露出與她一般無二的無皮手臂,在這隻手臂前端,五指中間正捏着一顆魔丹。
野獸臨死前嘶吼的凄厲喊聲響徹雲霄。
蛇蠍魔物黑血包裹下的體内所有内髒散落在地,鮮紅的顔色在遇到空氣後漸漸黯淡,凝固出黑硬色澤。
油物咽下它的魔丹,擡擡下巴,示意讓手底下魔物清理幹淨:“吃。”
圍在他身邊不論低智還是高智的魔物們覺察出危險,根本不敢去吃。
直到他随手往黑霧裡抓出一隻嬰兒一樣的魔物狠狠擲到那堆内髒前,威脅道:“吃啊!快吃!不吃你的下場就和她一樣。”
類嬰兒魔物這才有了動作,小心翼翼去吞吃地上的内髒。
周圍魔物亦有了動作,很快把蛇蠍魔物遺骸吞吃了個幹淨。
“傳我令。”油物盯着遠去的三艘船,“現在,立刻,馬上,讓所有魔族攔截住那三艘船,活捉純狐卿,其他的,統統殺掉。”
見它們不動作,油物笑笑,“驟然之間換了主子你們是不習慣,不聽我的也正常。那我換個說法,你們應該能乖乖聽話。我的珠子被你們主子騙了去,你們主子為了讨好純狐卿,把珠子送給了他。”
“純狐卿是仙族的,妖族鼎鼎有名的九尾狐仙。他身上,現在攜帶着魔族擁有的三顆開鑒寶物。說不定還有另外三顆,現在,你們能聽了嗎?”
魔物們立刻慌作一團。
油物抓回類嬰魔物,五指插入它的身體,拿捏住它體内魔丹,命令道:“大點聲叫!傳遞信号,所有魔族,都給我去攔住他們!”
類嬰魔物還未生出神智,隻是不斷掙紮。
油物用力捏住它體内魔丹。
刹那間,一聲尖利到刺耳的喊叫穿雲裂石,落入每個魔族耳中。
黑影湧動。
在城裡的魔物聽到此聲紛紛湧動向黑河山。
河邊魔物分散去各處圍追堵截三艘船。
關乎性命的大事,怎麼敢懈怠。一旦被他們逃出魔族,開光仙鑒,他們魔族将不再有今日風光。若開光後找到明君,那更是不得了。
百姓生活安定,它們還能如何生活下去?魔族本就靠着吸食凡人怨氣貪婪等各種負面情緒滋生而出,一旦沒了大量養分,它們魔族将不會再有新生,隻能像陰溝裡的老鼠,角落裡的爬蟲那般夾起尾巴苟活,甚至……随着時間消逝。
“快快快,準備好武器,它們要有所行動了!”程曜催促,“有無此處地形圖!快給我一份!”
銀黑狐猶豫望向純狐卿,現在少主歸位,它還聽不聽少主同伴的話?
純狐卿點頭,默許這艘船上他帶來的三人發号施令。
銀黑狐這才說:“我們沒有此處地形圖,但船上能殺傷魔族的弓箭和刀槍都有備足。”
幾十年的積攢,就為這一日。
妖族們已經做好大批撤離時不會太過順利的準備。
“不用地形圖。”甯野擡頭眺望遠處。
黑河水沿途經過的第一個節點就是狹窄的山,高山矗立在湍急河流兩旁,遠遠看去猶如兩柄寶劍立在兩側,林木茂密,黑霧缭繞,簡直是最佳伏擊點。
程曜沉默。
所有人都看到那處狹窄處。
不發生點什麼簡直對不起這麼好的地形。
甚至,他們好像看到已有魔族身影在山崖出現,随時準備給他們緻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