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掃視門口地上的碎石,望進裡面的場景。
藍色火焰?以什麼為燃料做的?
黑色懸棺?裡邊會不會有大粽子?
她目光掃視一圈,才看到倚靠在牆上胸前全是血迹的純狐卿。
呼吸一滞,甯野忙走過去,第一反應就是試探純狐卿的鼻息:“裴司,裴司,你還好嗎?”
意識已經模糊的純狐卿聽到她的聲音,忍痛回應:“我是……純狐卿。”
兩人換回來了?
這麼快?
甯野不知道陵墓裡發生過什麼,還當他是裴司呢。
“呃……純狐卿,你不會死吧?”她看到純狐卿白嫩的脖子上青紫交織的淤痕,中間甚至是紅黑色,不由擔憂。
她知道純狐卿是狐仙後沒怎麼擔心過他的安危,怎麼着都比她們凡人命硬,這次她卻不确定了。
純狐卿可能會死。
這個認知一旦種下,如種子突破發芽,紮入心髒,揪疼得厲害。
純狐卿卻答非所問:“我要和你在一起。”
“好,我先帶你出去。”
“不行,把我這件衣服拿到那燒了……它,咳……”血沫立時染透甯野衣袖,他卻不得不提起精神,“會引來魔族。”
甯野捂住純狐卿的嘴:“你先别說話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她利落剝下他的外袍,丢入藍色火焰,然後走回他身邊,一個用力,把他打橫抱起。
甬道狹窄,她隻能略微側身把他帶出去。
純狐卿呼出的氣息冷得不像活物,他單薄卻颀長的身體微微發抖,死死抱着甯野汲取她的溫度。
他們上了馬車,回到無人小院。
一夜折騰。
竈房裡的熱水不曾涼過。
炊煙袅袅,燒了一夜。
夏季末尾,再過幾日便是秋季的炎熱天氣還需木炭滾水加熱。
純狐卿從房間床上轉移到竈房稻草堆上,他周身滲出瑩白汗液,像混了珍珠粉末般,細看下有流光般的粉末閃動。遭到仙力反噬的狐狸不斷呢喃着冷,連人形都快維持不住,手掌已變成狐狸爪,連同背脊上都長出一層潔白的毛茸。
甯野程曜都快急瘋了,又不知怎麼聯系到狐族,提心吊膽看顧一夜,在他身邊不斷燒炭加溫,喂下熱水。
人類的村醫對他無用,更别提獸醫。
深山村落,哪來的獸醫?隻有三腳貓功夫的養殖商戶,還是養雞鴨養多了才有的淺顯經驗。根本不敢請這種獸醫來看純狐卿。
好不容易挨到天色蒙蒙亮。
程曜實在撐不住,靠着門邊睡過去。
甯野坐在地上一直陪着純狐卿,熱得跟在水裡撈出來一樣,衣擺随意一擰都能擰出大量的汗。
見純狐卿慢慢穩定,她靠在竈房柱子上淺眠。
如此熱的天氣,呆在加熱過的竈房根本沒法睡人。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等到天邊第一縷陽光撒下。
純狐卿狀況趨于穩定。
甯野這才把人抱回房間,出來洗個澡的功夫,不忘叫醒程曜回去補眠。等她洗完,還抽空去看了眼裴司,确定他沒事,這才邁着大步回純狐卿房間與他睡在一處。
别誤會,甯野純粹是擔心純狐卿突然涼了。
要真涼了……
甯也想起誤入狐族戰場那夜,老掉牙的赤狐和周圍的毛茸茸,不把她撕碎才怪。
純狐卿雖然從未說過他在狐族的生活,但能隐約知道它在狐族有很重的話語權。修煉千年,光學法術不學武術,初見時嚣張跋扈,身嬌體弱等等細節,都能看出他是被捧在肉墊裡長大的狐狸。
要真折在人間,她們隻能以死謝罪,去陰間裡陪他。
甯野握着純狐卿的手,忐忑不安,可敵不過忙碌整晚的倦意,帶着亂七八糟的念頭淺眠睡去。
隻睡過去不到一炷香。
旁邊的白狐已漸漸收斂起獸形,隻留最難收起的狐耳尾巴。
外邊陽光明媚,有風吹入小屋。
純狐卿悠悠轉醒,身上疼痛襲來,以喉嚨痛感最甚,連同吞咽都十分吃力。他努力将手擡起,捂住被趙文掐傷的脖頸。此時若是有面鏡子放在他面前,他就能看到自己整個脖子都被掐得黑紫。
一夜過去,淤血沉積,看着十分駭人。
沒來得及感受其他部位的傷痛,他動了動另一隻被握住的手。
純狐卿忍着刀割般的痛意微微側過臉,一個輕微的動作已是痛得他額間布滿細密汗珠。
當視線中出現那張熟悉的臉時,他忽然覺得……好像,不那麼疼了。